他点完所有的蜡烛回头，朝坐在桌前拨算盘的宋南姝看去。
见宋南姝动作利落拨动算盘，右手快到在算盘上只留下残影，只能凭借声音猜出宋南姝打算盘的速度有多快。
这让沈序洲觉得好似回到了他们离开宋家，但宋南姝还未与柳云珩成亲前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宋南姝有的也不过是两家小店。
白日里他被宋南姝送去读书，夜里她就坐在灯下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他则陪在宋南姝身边点灯、看书！
那个时候，听着宋南姝拨算盘的声音他便觉得十分安心。
宋南姝每次算起账来，就好似眼里除了算盘和账本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此刻……
一本账册算完，宋南姝提笔蘸墨，在账本最后写下数字。
刚放下笔，宋南姝手边就多了一杯茶。
宋南姝一怔，转头……看向立在身边的人。
“多谢……”宋南姝道了谢，突然说，“以前，我生意还没有做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掌柜，每日夜里我在桌前盘账，阿砚便帮我点灯，给我倒茶！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虽然日子没有现在这么富足，可应当是最幸福的。”
沈序洲立在宋南姝身边，抬手扣住她肩膀：“以后有我！”
宋南姝抿着唇，稍稍平复了心绪后这才转头瞧向沈序洲：“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我报仇之后寻短见，不会的……”
“你说得对！”宋南姝轻笑，“我得替阿砚活着，阿砚曾经身子不好，想去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许多想看的美景都没有看过！而且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记住阿砚！所以我要替阿砚去看、去经历，还要替阿砚过继一个孩子，在我死后也会有人替阿砚奉香火。”
“那就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便过继到你弟弟名下。”沈序洲说着在宋南姝身边坐下。
宋南姝一愣。
“你忘了，我说过我要与你成亲，是真的生儿育女过日子的那种，并不是你和柳云珩的那种假成亲！所以……日后我们生子，你大可过继你弟弟这一脉。”沈序洲语声叙叙，“我不在意子嗣姓什么，反倒……不作为我的子嗣存在，可能还会少一些危险。”
宋南姝盯着沈序洲，觉得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
现在的沈序洲连真面目都未曾让她看过，所以他们两人要到生儿育女那步，还早……
第二日一早，关于安远侯府的处置终于下来了。
安远侯柳建常三日后处斩。
抄家、流放，安远侯府一个没落下。
安远侯世子柳云珩念在其救驾有功，免其死刑，杖八十棍，与柳家人一同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有臣子上书提及后宫之中的柳嫔，以柳嫔不顾皇帝龙体以雪鹿丸争宠，请皇帝处置柳嫔。
除了要求处置柳嫔之外，神卫军指挥使的位置也被人惦记上了。
早朝之上，皇帝没说要怎么处置柳嫔，对于神卫军指挥使的位置也只说人选还需考虑，让副指挥使暂代指挥使之职，便退朝了。
姜裕行没忘记皇帝说，处置了安远侯府后，便会放宋南姝从狱中出来的事。
一下早朝，姜裕行便去求见皇帝，想问问看什么时候能把宋南姝从牢中接出来。
皇帝听了姜裕行的话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姜家去接宋南姝……不一定能把宋南姝接回姜家。”
姜裕行闻言抬头看向坐在桌案前的皇帝。
皇帝接过大太监王德义递上的热帕子擦手，睨着他笑。
“南姝心中有怨，这是应当的！不过……到底是一家子血脉相亲，日子久见人心，南姝知道父母兄弟接她回家的决心，一定会与我们回家的。”姜裕行揣度着皇帝的心思，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们作为父母的……该去接南姝一定要去接。”
皇帝将手中的热帕子随手丢在桌案上：“宋南姝已经和沈序洲成亲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姜裕行应声：“那日南姝去状告安远侯府时，听南姝说了一次。”
就在姜裕行静等皇帝下文时，皇帝却拿起折子说：“宋南姝明日便可出狱，去吧！”
姜裕行连忙跪地叩首谢恩，可他从皇帝的书房出来，却满脑子的官司，不清楚皇帝提起宋南姝和沈序洲成亲到底是何意。
姜裕行一回府，便同姜夫人说了明日宋南姝要出狱之事，让姜夫人赶紧派人将给宋南姝准备的院子打扫一遍，该熏香也点起来。
姜夫人一听说明日亲生女儿出狱要回来，一头扎进给女儿准备的院子，张罗着打扫和布置。
她还让准备了火盆，说是明日让宋南姝夸火盆去去霉运。
整个姜府都张罗着真正四姑娘回府之事，姜箬璃这院子便被衬得很是冷淡。
姜箬璃坐在院子的廊庑下，被安远侯府谋士送进来的女护卫一身姜府丫头装扮，手臂里挎着个篮子，匆匆从院外进来，将院门关上，压低声音开口：“少夫人……今日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去琼花巷送信，可是还没进去，就听前面暗窑子的龟公说，昨日来了官兵在琼花巷最里面的院子搜到了逃犯！”
女护卫碧草说话时满目紧张。
姜箬璃攥着帕子的手也猛然收紧：“昨日？”
“对！”碧草点头，“所以属下便不敢再进去，担心给少夫人带来麻烦，属下用暗号试图联系可没有人回应！我想……要么我们的人被抓了，要么就是逃了！所以属下随便买了点针头线脑的东西便回来了。”
“你做得很好！”姜箬璃心跳的速度很快，她握住碧草的手，心里也乱成一团。
今日姜裕行下朝回来后，姜箬璃听说宋南姝明日要回姜府。
她如今也住在姜府里，明日和宋南姝见面肯定尴尬，她甚至怀疑日后宋南姝说不定会针对难为她，所以她才打算先下手为强，让这个安远侯府心腹送进来的婢女去送信，请他们在明日宋南姝出狱回姜府的路上，把宋南姝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