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凌心悦没有时间陪她,更没有时间和她一起打游戏,温灵烟便窝在病房看书和文献资料。
一连五天,周屹南都没有来过医院。
老爷子是在第五天的下午,悠悠转醒,生态体征恢复正常。
照顾他的老李,心中一块重石,终于落到平地。
老人家睁眼第一时间,嘴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周屹南那个混账东西!”
这个老李可不敢应和,只能沉默。
第二句话是:“烟烟呢,我要见她。”
这个老李倒是能帮上忙,笑得像花一样,去请温灵烟。
她正翻看完善版离婚协议书。
半个小时前,周丙申托人送来的,还带了一句话:“关于离婚,叔叔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你还是得找屹南。”
老李进来,温灵烟把协议书立马收起来,猜到是爷爷醒了,不等他开口,就自觉穿上鞋。
老李乐呵呵笑:“还得是您贴心,难怪周老董更喜欢您。”
温灵烟面上点头,但心里却想,真的是‘更’吗,再怎么说,她也不是亲的。
可是周叔叔和周爷爷对她确实很好。
连她成年工作了,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也还要帮扶。
她想不通。
据她所知,温家和周家没有什么可以牵扯到一起的纽带,温家一直是中产阶级的工薪家庭,像周家这种豪门,压根不会有机会联结深厚的关系。
她能被周家抚养,已经算是走狗屎运,周叔叔却还想分她一份家产,这不比玛丽苏小说还荒谬?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讨人喜欢,总归有其他原因,而她不知道。
连父母如何去世的,她也不知道。
只在十岁那年风雪飘零的过年夜,她无意从佣人嘴里听到:“唉,真可怜哦,小姑娘长得漂亮机灵,爹妈却死得早。”
小灵烟当时感觉,外面的冰雪全落进了身体里,冻得她哆嗦而失去感官。
爸爸妈妈…都死了吗?
别墅客厅有叔叔阿姨和朋友的打牌声,门外有烟花炸裂声,可是小灵烟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那句“爹妈却死得早”,在这样喜庆热闹的除夕。
她呆呆地站着,跟一块石头没差别。
孤独,单薄,瘦弱。
还是哥哥拿了个大红包,弯身要往她手里塞,才发现她满脸的湿润,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年纪小,藏不住事,她哭哒哒地问:“哥哥,他们说我爸爸妈妈没了。”
哥哥也愣了,把她哄好,带她去找周丙申。
周叔叔却沉默了好久,然后一连抽了几根烟,才点点头。
从那一刻,温灵烟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家了。
可是周屹南却对她说:“以后,哥哥的家就是烟烟的家。”
……
胡思乱想间,已经走到了老爷子病床跟前。
周爷爷还算精神,见到她,和颜悦目的,明显心情好了,让她坐他边上。
七聊八聊了一会儿,老爷子问:“这几天,屹南有没有来看你?”
温灵烟摇摇头。
她还想找他签离婚协议呢。
老爷子竖起眉头,对老李吩咐:“给那混账小子打个电话。”
温灵烟削苹果的手微顿。
“老头找我什么事儿?醒了就好好养身体,别一天天有的没的,心多的操不完,等停了就老实了。”
“……”
老李刚打开外放扬声器,又迅速关上,生怕这话又把老爷子气晕了!
这小少爷哪儿都好,就是一张嘴巴忒不讨喜!
温灵烟瞅老爷子一眼,又瞅老李一眼,失笑:“您别怕,我们都听见了。”
周爷爷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他要是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真是白活了!
“老李,你什么时候成弱鸡了,快拿来!”
电话那头,有风声,有开关门声,还有周屹南的浪笑:“爷爷,您挺好的,您是雄鸡。”
“……”
温灵烟把削干净的苹果递给老人家。
周爷爷吹胡子瞪眼:“这几天死哪儿去了,妹妹放在医院也不看一眼,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听到妹妹的称呼,那边明显安静了几秒。
老爷子都这么叫,说明了什么?
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老人家已经接受了。
周屹南嗓音倏得寡淡下来:“我现在在外省出差,回不来,要签协议书,能等就等,等不了也得等。”
老爷子看一眼正在吃芭乐的温灵烟,心上叹气,却还是说:“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别让你妹妹多等,连累她谈恋爱不说,还连累我曾孙出世。”
“……”
周屹南淡讽:“您曾孙?她到时候就是生五对龙凤胎,都跟您没半点血缘关系。”
“……”
老爷子被戳中脊梁骨,苹果咬了一半,从嘴里掉下来,“要你管!你又不着家,也不生!我有娃娃溜,就是泼天的富贵了!”
周爷爷啪叽一下,挂断电话,气呼呼地啃了两口苹果,对温灵烟说:“妹妹赶紧跟他离了,重新找一个,最好明年就能生龙凤胎!羡慕死他!”
“……”温灵烟差点呛到自己,她哪儿能那么快找到下家啊…
等她出院,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临走,老爷子和医生,都千叮咛万嘱咐,注意身体和精神的休息,作息要尽量规律。
回到京华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么多天,周屹南又不在,拉米在家怎么活?
她匆匆打开家门,空旷寂静。
没有狗子跑来欢迎她。
温灵烟喊:“拉米。”
没动静。
她加快步子走到拉米的小房间。
里面没有它的身影。
温灵烟看到窗台上的脚印,还有打开的窗户。
心里咯噔一下,失控感来势汹汹。
她从窗户往外探望,几株绿植歪歪倒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践踏过。
温灵烟大声喊:“拉米!拉米!”
是不是躲在二楼台球室玩球?
它就喜欢球类的玩具。
她往二楼跑,边跑边喊。
台球室漆黑一片,悄无声息。
“拉米,你在哪儿?”
她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还是手抖着拨通了周屹南的电话。
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周屹南,拉米不见了,你看到它了吗,它从来没有自己出过门。”
拉米是她养了四年的狗,它陪伴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
它不能出事,不能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