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看眼废墟马上破译完毕的密码机,道:“你扶着,给我一分钟。”
只要修完这台,再加上奥尔菲斯那边的,他们就已经破译完了四台密码机。
按照游戏的规则,只要爱丽丝在安顿好艾达后,再破译一台。五台皆开,封锁了【圣心医院】的两边大门就必须通电,让参与者逃生。
艾达这一台已经修了很多,只差最后一丝进度了。然而爱丽丝没有急着开机,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埃米尔不明所以,很想催促爱丽丝快点。
“不急。听听女神像那边的动静。”爱丽丝道,“再怎么拖延,也该开了。”
像是游戏虚假的希望,每破译完成一台密码机,清脆的开机声会传的很远,告知参与者们现在的进度。
爱丽丝话音刚落,女神像那边传来动静,远端的电线骤然亮起,大放光明。爱丽丝动作迅速地抬起手,同样完成了废墟残机的破译工作。
如她所说,一分钟的时间。
三人前后离开废墟,进入医院。
在女神像的奥尔菲斯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密码机顶端的电线,有些愣神。
“我以为剩三台,才敢开的,怎么转眼就剩一台了。”
奥尔菲斯皱起眉。
他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本笔记,翻开,轻声核对故事线——
“随着庄园游戏的开始,伽拉泰亚会将海伦娜培养成唯一的惩罚执行人。厮杀,争斗,为自保而不得已杀恶人,失去光明的女孩会在五台密码机亮起时,成为最后的幸存者。随后,得知真相,连心中的光明也破灭。”
“吾行吾思皆为错误,吾眼吾心皆是盲物。希望随正义消失,最后的胜利者倒在大门前,又是一场无人生还的游戏……”
奥尔菲斯喃喃道:“游戏进度太快了,只剩最后一台机了。如果海伦娜还没杀人,伽拉泰亚把事情办砸,那…这本小说所预测的实验结果将完全失控。”
想到这层,奥尔菲斯陷入沉默。
奥尔菲斯并没有对爱丽丝说谎。他醒来时就在欧利蒂斯庄园里了,身边放着的那本笔记本,首页的笔迹和他很像,又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
笔记的第一页上面写道——
【你是一个小说家,被邀请配合完成名为游戏的实验。实验所需的素材,实验手法,过程,以及实验的结果已经写下。完成所有的实验,她就会回来。】
奥尔菲斯不知道这是谁写下来的,为什么字迹和他这么像。就像他也不知道那些摆在床头的瓶瓶罐罐是什么,上面的蕨类植物又象征着什么?
他只知道,她很重要。
为了她,即使丢失了那些记忆,丢失了为什么要来此实验的开头,但……
“第一场实验,虚假的光明一定要成功。”
将笔记本收起,奥尔菲斯面色严肃。
原本只想在边缘摸摸鱼划划水,以旁观者视角冷眼看着事情发展的奥尔菲斯,企图拨乱反正。
*
医院内部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提前到达这里的海伦娜紧紧抓着伽拉泰亚,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她已经从初次杀人的愧疚与不适中缓了过来,让她说服自己走出来的理由,自然是艾达是个——“先要她们死的恶人”。
海伦娜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朋友,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海伦娜。”
伽拉泰亚已经找到了前往2楼的楼梯,一边拉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边轻声道,
“你赢下游戏后,庄园主会给你一大笔钱,你想做什么?”
“啊?”
海伦娜一愣,小声,
“我可能会到处旅游,去听那些风景,继续自己的诗歌创作。”
伽拉泰亚轻轻笑了,说:“可能?我以为你会拿去治眼睛。毕竟,你的眼睛不是先天的问题。”
海伦娜歪歪头,知道伽拉泰亚在引导她不要回想刚才的事,柔声回答:“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高烧失去了视力,前前后后看的每任医生都给我判了死刑,我已经认命。”
“伽拉,我跟你提到过,我的老师吧。”
“在我因为失去双眼,只能空度岁月的那些日子里。父亲花了大价钱请她来到了我身边。老师鼓励我,教导我。于是我学会了盲文,用耳朵,用触摸 重新感受这个世界,进而创作出了几篇小诗。”
“嗯。”
伽拉泰亚接口道,
“于是外界都纷纷称赞你,夸你的坚强,夸你有位良师。在这样的赞誉和盛名之下,你的老师迷失了本心,对外宣称你不仅是个盲人,还是天生的听障。既听不到又看不到的少女,在她的教导下步上文学之路,这是多么伟大的教育家。”
海伦娜回忆起恩师,声音低沉下来,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是啊,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只有我,被迫为了老师的名声与荣誉成为了个聋瞎女孩。她拉起我的手,带我触摸这个世界后,又亲自斩断了我和世界最后的几条渠道之一。”
就在伽拉泰亚以为她要崩溃的时候,海伦娜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意,释然道:“但我还是愿意称呼她为老师。我来参加这场游戏,不是为了其他人,是为了自己。”
“伽拉,我的老师教我写作时,曾经告诉我,写作其实就是自我思想的总结。人的认知与思想都是通过他看到的,了解到的,学习到的一切建立起来的。我曾经为此感到战战兢兢,因为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所知道的一切,更多的是别人讲给我听。”
海伦娜闻着医院里面腐烂生锈的味道,近乎于叹息:“所以不仅仅是装聋这件事。我对我的写作也不自信。我究竟是在写自己想写的,还是在写老师,写父亲教给我的,希望我能写出来的……”
伽拉泰亚浑身一震,险些以为海伦娜看穿了一切。
但很快,这个可怜又天真的女孩用诚挚的口吻对伽拉泰亚祈求着说道:“伽拉。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我想寻求到我自己独立的思想。”
“不需要让我父亲为我筹谋,不需要听从老师的为我好,不需要假装自己是个聋人,不需要写着自己其实并不懂的诗歌。”
“能不能赢下这场游戏,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触摸感受这个世界,想获得新的人生,想认识不同的朋友,想听到……自由的风,旺盛的花,清脆的鸟鸣,还有田野间的麦子沙沙。”
“即使听不到也没关系。你不能骗我,伽拉,你不能骗我。”
海伦娜几乎哽咽的祈求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内,伽拉泰亚温柔擦去她的眼泪,道:“我不骗你。”
“海伦娜,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了你的。我的梦想就是继续雕刻,雕刻出一件完美之作,比那些双手有力的人更加完美。”
伽拉泰亚本来怜惜的眼神逐渐坚定,她抚摸着海伦娜的眼泪,越发狂热,
“比起有形之物,我所雕刻的崇高之形已经快要完成了。海伦娜,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欺骗你的,我只是想看看……”
“按他说的雕刻之法,能制造出一件什么样的作品?”
“虽然离最后的完成还有一步,但现在已经很让我满意了。”
伽拉泰亚拉着海伦娜,一边安慰她的痛苦,一边语调欢喜,
“上品的佳作。”
“你之前让我抛弃你,我可舍不得。海伦娜,你现在,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她们走到医院二楼,里面有着一张屏风,还有一张空着的救护床。
以及,一台满是灰尘的收音机。
那台收音机已经是半作废的姿态,爱丽丝都没放在心上,伽拉泰亚更不必说。
伽拉泰亚简单整理了一下救护床,安置海伦娜坐下。
她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伽拉泰亚打算去修完最后一台机,帮助海伦娜赢得胜利,打开大门离开【圣心医院】。
然后……
在海伦娜看不到的地方,伽拉泰亚从她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刻刀。
然后完成作品的最后打磨。
想到那幕,伽拉泰亚嘴角勾起。
就在她转身想要叮嘱海伦娜待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跑的时候,收音机忽然打开。
一阵极其刺耳的电流杂音响起,不停回荡着。
海伦娜看不到,伽拉泰亚却觉得自己面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清晰的世界逐渐浮现出马赛克,周围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医院外面,那具被爱丽丝大力扔出去,倒在地上的绷带尸体突然弹坐起来,从喉间歪歪斜斜的重复着一句话:“艾达医生……救救我……艾达医生……”
收音机打开的时间,正是艾达在本场游戏间,第一次被爱丽丝背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