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距离,不要低估气味传播的范围。”
爱丽丝声音有些闷闷的,因为面巾不是很透气。
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伙穿着正装去抢劫的歹徒,统一蒙着一张厚厚的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是何塞提议的,目的是过滤呼吸的空气,不留下任何隐患。对此,里德警长举双手双脚赞成。
奥尔菲斯只想说:“为什么我们不戴鸟嘴面具呢?专业防有毒气体。”
爱丽丝莫名想到奥尔菲斯上次戴的那个面具,嗯,还挺好看。
“资金不够。”
里德警长义正言辞道,
“那种定制面具太贵了,能用到的场合并不算多,苏格兰场需要把纳税人的钱用在刀刃上。”
奥尔菲斯很是失望,往后一仰,靠在车窗边。
担心被调香师发现,他们跟的并不算紧。
当爱丽丝下车时,调香师已经进入酒店有一会了。
爱丽丝给里德警长使个眼色,里德警长立刻要拔出枪。奥尔菲斯把他手拍掉,纠正道:“先拿证件,进酒店后再上武器,这里人来人往的,别闹得太轰动。”
里德警长恍然:“是,小心嫌疑人提前知道了我们在跟踪她。”
何塞用手捂住脸,一言不发地拔腿就跑,勇敢冲在最前面。
光天化日之下能不能别站门口了?路人都已经在看了啊!
这不是拔不拔枪的问题,就算拔出枪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因为街上有四个蒙面正装人啊!
“唯一的好消息是,就算上了头条,也不会有人认得我们。”
爱丽丝后知后觉,安慰突然反应过来,差点钻回马车上的里德警长。
“我无所谓,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奥尔菲斯很适应周围的目光,
“反正我也不怎么在伦敦活动,警长你呢?你在伦敦还有在意的人吗?”
里德警长不想说话了,他跟随着何塞的步伐,身手矫健的像一道光,呲溜窜进酒店。
奥尔菲斯连忙赶过去警告,他可不想让跟踪演变成追逐。
酒店门口的人呆呆看着进来的人,眼神略微有些涣散。
落到最后面的爱丽丝尝试跟门童交谈了一下,发现对方居然还能正常的回应她的基本问题,只是反应没那么快,没有那么利索。
“香水并没有对他们造成痛苦。”
爱丽丝观察着门童的神色,声音很轻,
“在味道持续的期间,他们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对周围的感知变得很朦胧,不甚清晰。”
“他们的感觉应该不坏,像是在做一个美梦。这种香水不是简单的抹去记忆啊,难道还能令人忘记痛苦?”
奥尔菲斯看着忽然甜甜笑起来的前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
穿过仿佛还在正常运转的酒店大厅,爱丽丝看到何塞正猫在楼梯的右下侧,里德警长蹲他旁边。
何塞比了个“嘘”,让本就轻手轻脚的两人更加收敛自身的动静。
“嫌疑人在二楼停住了。”
何塞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这句话。
爱丽丝瞪大眼睛:“二楼?薇拉在二楼?”
“不一定。”
里德警长努力仰着脖子,双手放在耳朵那里,圈成一个喇叭状收集声响,
“我听到了哭声,就在我们头顶。”
……
“没有了,忘忧之香已经没有了。”
即使在路上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调香师还是没能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香水用尽,这意味着她没办法昏昏然的度过杀死姐姐的那段时间了。
这让她很畏惧。
“记忆是最不可控的,我越是想要放下,越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调香师的心里矛盾极了。
一方面,她得尽快处理掉薇拉,可另一方面,失去忘忧之香的清醒在全方面拖住她的步伐。
从二楼到三楼的台阶是十三阶,越往上,调香师速度越慢。
她拼命压抑着脑子里翻涌的情绪,想要转移下注意力。
她喃喃背着各种香料的最佳配比,回忆忘忧之香的制作过程,用毕生所爱来延缓其他画面的到来。
不知不觉,调香师念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配方——
“……玫瑰两份,檀香五份,天竺葵,花梨木各一份,加在一起的味道是……”
“姐姐的味道。”
克洛伊.奈尔几乎要握不住楼梯的扶手了,她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配合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各类香气,让那股味道立刻浮现,甚至取代了忘忧之香残留的那点余韵——
“克洛伊,克洛伊,快看,姐姐今天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的花,是你上次提到过的!”
花田里,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却因为性格而导致气质截然相反的小女孩手拉着手,开朗的那个轻轻贴着怯懦的。
怯懦的女孩看着周围的花,没有露出笑意,而是有些忧郁。
“克洛伊,我知道爸爸上次训斥了你,因为你把花瓣全部撕了下来,放到盒子里反复捣烂了。”
“我知道克洛伊不是在做什么古怪的事情,你是想获得浓缩的汁液,最纯粹的自然本味吧?”
“嘘,我会帮你瞒着爸爸的,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啊,克洛伊。”
调香师闭上眼睛,强行逼着自己又踏上了一层台阶:“骗子。”
姐姐的味道越来越浓,调香师看到被包裹的那个小女孩天真相信了。
她从此没有放弃,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沉浸在各种长长短短的试管里,将里面的液体倒来倒去。
法国格斯拉是香水之城,奈尔家族能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香水店铺,是家族最骄傲光耀的事情。
比起老老实实跟在父母身边,对香水制造循规蹈矩的薇拉,克洛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停止你那些无用的实验,你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吗?随随便便就能改良代代相传的香水配方?”
“你就不能学一学你姐姐吗?她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古怪的事情上!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姐姐,你真给奈尔家族丢脸。”
被指责的少女企图和父亲争辩,但顶嘴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批评与轻蔑。
于是她不再说话,她更加沉默。
她偶尔会想,是不是她做错了。
或许父母是对的,她不可能创新出新的香水,家族里面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
没有人站在性格古怪的克洛伊这边,除了薇拉,永远不会被忽视的薇拉。
调香师握紧左手,用力到鲜血从掌侧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