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为你加冠取字可好?”
郁若然此话一出,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正在拿银针试菜的管家手一抖,银针差点掉在地上,静立在明里暗里的守卫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就连坐在郁若然一旁的江遇,也愣住了。
加冠取字,在大越朝是极为庄重严肃的仪式。
男子及冠后,由长辈或德高望重者为其举行繁琐的加冠仪式,并在加冠后取字,象征着男子成年与责任的开始。
郁若然身为大越朝唯一的正一品大将军,身份尊贵,主动提出为江遇加冠取字,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江遇回过神来,一束亮光从黑漆漆的眼底穿透,“将军!您说的是真的吗!阿遇真的可以得到将军的加冠取字吗!”
郁若然回过神来的一瞬惊讶被他自己压下,瞳色浅淡的眸中浮上笑意,将江遇那黑道纯粹的眸子装进眼底。
“自然是认真的,先吃饭,让张叔准备下,等吃过饭就为阿遇加冠,今日是你十六岁成年,别人有的阿遇也要有。”
江遇闻言,心中震颤,他低下头眼眶微红,“......将军真好,阿遇无以为报——”
“只好以身相许?”
控制不住自己张开嘴的管家,在郁若然和江遇的目光中讪讪地捂住嘴,飞快试完最后一道菜,健步如飞地离开这间屋子,“我去给江公子准备加冠的用具!”
房间内,对对方意图本就不干净的两人,管家的一句话蹦出来,将气氛推向了带着暧昧的尴尬。
但郁若然现在还未意识到他对江遇的感情,只是疑惑自己的心跳这么这么快,还在江遇面前强装大家长的镇定,“咳咳,张叔应该是话本子看多了,阿遇莫要放在心上,快吃,饭菜要凉了。”
“嗯。”江遇点头,牙齿轻咬着手中的筷子头,装作以为郁若然看不见的样子偷偷看去一眼。
心底却嘿嘿乐出了声。
他可是一开始就放在心上了,张叔以后肯定会是个好助攻。
一顿饭在两人的沉默以及时不时的互相夹菜中度过。
并肩从主屋出去,小院中央,张叔已经摆好了加冠用的案桌。
案桌两侧熏香袅袅,正中间放着一顶通透的玉冠。
江遇深吸了口气,是熟悉的降真香味道,视线又落在玉冠上,眸光轻闪。
这玉冠......看上去好生眼熟。
余光在身侧郁若然的头顶扫过,江遇确定了。
嗯,张叔果然眼光毒辣,是个好助攻,回来一定要让阿然给张叔涨月俸。
“将军。”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涨月俸的管家迎上来,“重要物品都准备好了,但一些东西没有提前买还是缺了些。”
“无事。”郁若然摆手,“事出突然,重要的是要有这个仪式,简单些也无妨。”
说罢,郁若然和江遇已然走到了桌案前。
残阳的霞色为院中对立而站的两人镀上一层淡淡的橘光。
郁若然看向江遇,轻声询问,“阿遇可准备好了。”
江遇抬眸看去,“我准备好了,将军。”
说罢,江遇在郁若然身前缓缓跪下(只是加冠之礼的要求),抬眸看向残阳下的郁若然,像是要将此刻的他引入脑海。
管家张叔站在一旁和郁若然对视一眼,正了正衣冠,轻咳两声后,缓缓念出加冠仪式的颂词。
“今有江氏子遇,年已及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而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降真香在二人身侧缭绕,郁若然站在江遇身后,手中的玉梳穿梭在江遇的发丝中。
管家张叔继续喏唱。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威加尔服。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喏唱罢,江遇的发丝在郁若然手中成了形。
郁若然从张叔手中接过玉冠,一边为江遇加冠一边说道:
“准备的匆忙,好些物品将军府没有,只有这顶玉冠,但颂词不可缺少。”郁若然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几分庄重。
他一边整理一边郑重地为江遇带上玉冠,继续说着对他今后的期盼,“望你今后修身养德,齐家立业,前程似锦。”
说罢,郁若然走到江遇身前,视线落下,看着身穿他衣,头戴同冠的江遇,心中的某个心弦噌的拨动了下。
江遇在他的手下脱离少年的身份自此成为男人,此刻他还不明白的一种情绪填满了他的内心。
日后,在他和江遇誓言相伴一生,他才明白,那是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年轻爱人时,心底深处最为隐秘的满足。
此时,江遇跪在郁若然身前,视线中是郁若然的衣袍和鞋靴,按照礼仪他恭声道:“请将军为江遇取字。”
郁若然沉吟片刻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便唤尔云栖。”
云栖......
江遇心中默念着,俯身对着郁若然三叩首,随后一双大手便落在了小臂上,拉着他站了起来。
“好了。”郁若然微微弯身,拍去江遇衣袍下摆的灰,“今后阿遇便是取了字的成年男子了。”
郁若然看向江遇的眸光柔和,看着他束发戴冠、长身玉立的模样,越发觉得江遇合该戴冠。
管家在一旁整理案桌,看似专业,实则一直在关注着他家将军和江公子。
江遇拉起郁若然,不在意地在衣袍上拍了拍,倒是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拉着郁若然问道:“阿遇还不知道将军的字呢,将军可以告诉阿遇吗?”
郁若然一愣,那些他以为自己忘了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将军?”江遇不知道郁若然想到了什么,拽着他衣袖的手收紧,有些委屈道:“如果不可以的话,阿遇不知道也行的......”
正在收拾案桌的管家遏制住自己想要提示江遇,这是将军的伤心事,莫要再说了,可余光中看见他家少爷微动的唇瓣,便知道这里又不需要自己了。
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案桌离开小院,将此方空间留给了两人独处。
听到江遇低迷委屈的声音,郁若然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抬手想像之前那般在他头上揉一下。
看到那顶玉冠后,伸出去的手落在了脸颊上,轻轻捏了捏,轻叹一声,“没什么不可以的。”
江遇欣喜地抬眸看去,激动之间,两只手握住了郁若然放在他脸侧的手,“真的吗。”
感受到手上突然贴上来的温度,郁若然僵了下,随后便放松下来,看着江遇犹似幼鹿般的眼,轻轻吐出了爹娘为他取的字。
“阿爹阿娘唤我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