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被围住的第四天,家中已然人去楼空。
清晨,谢萦姝和黎锦云在院子中享受着宁静和凉爽,吃着简单的早餐,
李青书匆匆而来:“少夫人、小姐,您二位快去看看罢,夫人在大门处吵嚷起来了。”
谢萦姝嘲弄地一笑:“我算对了吧,她果然想跑?”
李青书年轻的脸上一片憔悴,这几天,都是他在打理府中的残局,稳定着已经涣散了的人心。
谢萦姝站起来道:“走吧,大嫂,我们该去看看了。”
黎锦云点头,她们之所以放任不管,也就是算定了周氏会想逃走。
“你给我让开,本夫人是皇上封的诰命--”周氏横眉对门口的守军,气急败坏地叫喊:“四皇子都答应让我离开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她朝四皇子说了好多好话,才换来他放她走,但到这里,竟然被拦住了。
守军横眉怒对:“四皇子有令,谢家的主子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谢萦姝和黎锦云从影壁后转出来。
周氏转头一看,眼中一下子起了水光,可怜兮兮地道:“姝儿,你外祖父病得很,我得回去瞧瞧呀!”
谢萦姝笑了一下:“可是,您是这家里的主母,这时候您要是走了,一家人可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拦住周氏的守军脸上也出现了鄙夷的神色。
“可父女一场,如今老人家病着,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吧--”周氏叹了一口气:“家中有少夫人,还有你,有什么事儿你们做主便是。”
“外祖这病倒也病得是时候--”谢萦姝带着嘲弄的口吻:“可是,夫人,你若是想着谢府要倒霉了,想要逃跑,可就是打错主意了!谢家若是真的获罪,您就是逃到天边,也不管用的。”
周氏眼睛一下子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终于再端不住主母的架子,哭了起来:“你们谢家人做下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
谢萦姝立即就问:“夫人不是谢家人么?”
周氏的哭声顿了一下,忽然之间万千委屈上了心口,哭着喊道:“我算是什么谢家人?平日里你们一个个耀武扬威,欺负到了我的头上,现在只推我这女流之辈去挡灾,我现在只有一个人,还要我陪着你们葬在里头吗?”
谢萦姝等她骂过了,冷冷地道:“那么夫人的意思,是你不想当这个家了?”
周氏一怔,抬头恶狠狠地道:“家?还有家让我当吗?”
“你果真不当?”谢萦姝逼近了一步。
周氏把脸朝她一迎:“不当!”
要是谢家果真获罪,她若是不当家,也会少了许多罪责。
“好!”谢萦姝点头,沉声道:“如果夫人不愿意当,这个家就得由嫂子当起来,请夫人把掌家的印章交出来。就算谢府明日就会被抄家,今日也必须有人当家。”
周氏愣愣地站着,看了看外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军,便将怀中抱着的盒子扔到了地上,转头对守军道:“今日我便算不得谢家人,让我出去!”
守军愣了一下,外边有人匆匆而来,对他耳语了两句,他让开了。
周氏转头唤谢北昭和谢萦华:“我们走--”
谢萦姝却掉下了眼泪,朝后边退去:“不,我不走--”
周氏气不打一处去,上前就要一个耳光抡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谢萦姝捏住了手,冷声喝道:“你若是动她半分,就别怪我不敬你是长辈!”
黎锦云将谢萦华护到了身后。
周氏被她眼中的凶狠吓得一退,抽开了手,回头厉声叫谢北昭:“还不快走!”
谢萦姝转头问谢北昭,眼神犀利:“你是走?是留?”
谢北昭转头看看里边空寂的大厅,涨红了脸,最终小声道:“娘,我不走!你也别走--”
周氏气急败坏,指着一双儿女,脸色洽白:“好你们两个--,养了你们一场,倒向着外人了--”
“娘--”谢北昭憋红了脸道:“我姓谢!”
周氏冷笑道:“好好好!你们都姓谢,只有我不姓谢!我走!”,说罢转身朝门外去。
黎锦云连忙道:“夫人,您可想好了--”
“走出去容易,要回来可就难了!”谢萦姝挂上一抹莫测的笑意。
周氏狠狠地白了她们一眼:“回来?别连累我就阿弥陀佛了!”
她扶着李嬷嬷的手,决绝地迈出了大门。
门口传来车马的声音和人们的议论声。
谢萦姝却觉得心头轻松得很,该去的终于滚了!
她转身,看着死命忍住眼泪的谢北昭和哭得接不上气的谢萦华,柔声道:“现在府里只剩我们几个了,都搬到我的院子来吧!”
谢萦华到底还是个孩子,流着眼泪跟着她回了院子,在西厢房中安顿了下来。
谢北昭却坚持要留在自己房间,谢萦姝知道他心底的挣扎。
他有着勇敢和善良,却又不得不受母亲的影响,要他追名逐利,要他阴险狡诈--
他明明知道母亲做了些什么,却又没有足够得勇气去违抗她--
他今天,已经很勇敢了--
谢府,俨然成了京城的焦点,虽然被团团围住,但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出手干涉的,有的在观望,有的则不以为然。
谢远臻的伯母郑老夫人也只给谢萦姝捎了个口信,要她安安静静等着。
谢萦姝自然老老实实地呆着,府外有禁卫军把守,根本不担心有人会趁机来盗窃、打劫。
她要谢北昭带几个留下来的护院,挨个院子点算财物,锁好房门院门,并且在府中四处巡查,防止有人趁乱偷拿物件。
谢北昭迟疑地问:“我去么?”
谢萦姝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这家中现在只有你一个儿郎,你不去谁去?你不保护我们几个女子吗?”
谢北昭扬起俊朗的脸,将头一甩,做出严肃的模样,却在嘴边憋着笑意,提起银枪就走了。
谢萦姝也在后边笑了,臭小子,原来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