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苏家,苏青竹内心里的滋味不太说得上来。
或者都不能用回到这个词,虽然她曾经属于这里,但是已经很久不属于这里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属于。
这一次,苏荣强坚持想让苏青竹回家聊,已经叫了律师,所以不管情不情愿,她都必须得回来一趟。
不管怎么说,在眼下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最大的得利者。
到达门口,她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按了门铃。
时间是很强大的,记忆也会被一层层的覆盖,她还记得曾经在这个家里的欢乐无忧时光,但更清晰的记得在这里的那些不愉快。
也许不愉快的最终由来是因为这里不再是她的家。
苏青竹可以接受在一个家里会有人先离开,但她不接受需要用其他的人来代替离开的人。
门打开的时候,苏青竹飘得有些远的思绪又被拉回了现实里。
有些出乎意外,但也没有真的那么意外,站在门口给她开门的是董清妙。
董清妙的脸色看上去挺微妙,苏荣强必然要做一个孝子,所以他必须跟着老爷子的步伐,老爷子选择了苏青竹,那苏荣强也不得不选择苏青竹。
从最大利益上来说,得利的依旧是他们苏家,但对董清妙来说,苏家从来不代表她,只有苏柏山的得失才真正的跟她有着切实的关系。
“你来啦,你爸和律师在书房,他交代你要是过来了,直接去书房找他们。”
四目相对好几秒,董清妙后退了一步,微微侧了侧身子,给苏青竹让了进去的道。
苏青竹没说什么,甚至都没正眼看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脚从她身边而过,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看着苏青竹的背影,董清妙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人在最开始都会想象一个最完美的相处方式,就像她最开始爱上苏荣强的时候一样。
她觉得她是真的喜欢苏荣强,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有过婚姻,他有了孩子。
在情感上,她确实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的,甚至是卑劣的,想要得到一个男人,一个已婚的男人。
只要苏荣强能够顺利离婚,她甚至曾经想过自己可以学着好好的做一个后妈。
可跟苏青竹的相处,从一开始就跟她所想象的不同,苏青竹不喜欢她,甚至特别特特别恨她,所以她没有办法按照着自己原来的心意真的去当一个好的后妈。
她害怕苏青竹的疯狂,她没有办法热脸贴冷屁股,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真的惹怒了苏青竹,她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所以,到最后,她发现最好的方式是远离,再后来,苏青竹又搬出去了,所以她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董清妙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苏青竹对她的恨意,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她确实想要得到苏荣强,也想要苏荣强离婚娶她,但她想要的是情感,从来没想过要为情感而像电视剧里最卑劣的恶毒女配一样,杀人放火要了他前妻的命。
所以,事情的发展其实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当然,因为那些发展,也让她永远的失去了做一个好后妈的资格。
当然,她最失败的不是苏青竹。
苏青竹毕竟不是她生的,不喜欢就不喜欢,讨厌就讨厌,她没有办法去左右和更改,可是苏柏山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而且从小到大也一直带在身边照顾。
甚至,她可以拍着胸脯说,她对苏柏山的照顾比很多母亲都更加的贴心和周到。
因为她有钱又有时间,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
确实一开始就是冲着把他当成继承人那样的培养,所以方方面面对他都特别的照顾和周到。
她以为她功德圆满了,终于熬过来了,没想到最后结局跟她想象的又不一样。
苏柏山的叛逆来得太迟了,迟得她措手不及,迟得她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去找一个原因,为什么自己乖乖的儿子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苏青竹在书房待了很久,很久之后书房的门才被打开,苏青竹和苏荣强将律师亲自送到门口。
董清妙看律师出来,赶紧又起了身,接下来的路程,由她亲自将人送到家门口。
这样的安排和默契,猛地一看,好像他们是挺和谐的一家人。
律师离开之后苏青竹想走的情绪其实已经很浓了,都写在脸上了,但苏荣强又叫住了她,然后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毕竟拿了人的好处,苏青竹很努力的在忍耐,等着他接下来还想说些什么。
“青竹。公事上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我想跟你聊聊私人的事情。”
苏荣强再一次坐回椅子上之后,抬眸看苏青竹,开口说了这话。
苏青竹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并没有回应什么,但眼眸里是默认,默认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听着。
“你的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苏荣强问这话题,苏青竹其实并不意外,她垂眸沉思了好几秒,然后才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以嘱咐我的,毕竟你不算是一个成功的过来人。”
四目相对,氛围有些微妙。苏青竹干脆拉了把椅子,就在他对面坐着。
再开口的时候,苏青竹神情和语气都认真了许多,是难得的一副要说心里话的模样。
“其实说真的,我会恨你,可能是因为我对你曾经真的有过很大的期待和相信吧,你打破了我对你所有的信任,现在有时候想想,我还是能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些画面,所以,我很难将那个人和后来的你联系在一起,我始终都不相信那个人会那么狠心,会那么无耻。”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什么”,苏青竹叹息,又沉思了会儿,才又继续开口,“你给了我生命,但是也给了我童年最深的伤痕,让我连最起码的对爱情和婚姻的期待都不敢了,那可能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