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叶俞言迟疑着开口：“这……当真能行么？”
“我不知道，”周清言实话实说，“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叶俞言咬着下唇，很快便下定了决心：“我回去同我娘说。”
“我娘那边我去说，”叶时言说道，“但不能叫太多人知道，尤其是祖母，眼下快过年了，祖母知道了，怕是会觉得晦气。”
周清言点头：“但也不要瞒得太死。”
她凑到二人身边，悄声说道：“瞒着，但别瞒得太紧，有心想要打听的，就让她打听到。”
叶时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借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
周清言抿嘴一笑。
叶俞言迷茫地看着她们：“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才好，知道了八成是要露馅的。”叶时言说道。
“我才不会呢！”叶俞言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但到底事关戚氏，她并没有继续追问。
在听雨院喝了一会儿茶，叶俞言二人便走了。等天色擦黑的时候，于氏过来了，问周清言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她拿出帕子，里面包着两块点心。
“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她说道，“我想着你没吃过，便厚颜向娘娘要了两块。”
帕子里的是南瓜酥，周清言拿起一块吃了，见于氏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真好吃，谢谢娘！”
于氏喜笑颜开。
“对了，你猜我在宫中还碰到谁了？是林家那丫头！”于氏说道，“她还是从前的样子，见了我还笑吟吟地叫我于婶婶，全然没有贵人的架子。”
“林姐姐如今过得好吗？”周清言问。
于氏点点头：“应当还不错吧！她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路上遇到的人，都要停下来向她问安的。”
“那娘今日见到贵妃娘娘了么？”
“贵妃倒是没有见到。”于氏摇头，“临走的时候皇后娘娘让林姑娘送我，她同我说贵妃娘娘并非刻意不见我，而是上个月染了风寒，所以不便见人，连前两日皇上请高僧进宫讲经，都是她代替贵妃娘娘去的。”
周清言若有所思。
上个月染的风寒，到这个月还没有好么？
看来林知许进宫之后，确实做了不少事。
于氏不知这些，只是感叹道：“原以为有太医院的太医在，这些小病不过是信手拈来，没成想连贵妃娘娘都要遭这种罪。”
说话间她又想到了戚氏，不由心有戚戚：“从宫中回来之后，我先是同你二婶一起去看了你三婶，没想到她竟病得这般厉害。”
“我今日也去见了三婶，”周清言说道，“三婶还给了我一个镯子。”
“我们过去的时候她正昏睡着，我和你二婶没急着走，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她便醒过来了。支撑着和我们说了几句话，额上便渗出了汗珠，可我摸了摸她的手，却还凉得吓人。”
于氏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一想到和周清言差不多年纪的叶俞言，鼻子就有些酸：“她若是有个……叫俞言往后可怎么活。”
“这些年一直是二婶照料着俞言，还有祖母。”周清言说。
于氏摇头：“你不懂……哪怕是一直在床上病歪歪地躺着，俞言也始终是有娘的孩子。”
“可若是哪一日她当真不在了，你三叔还年轻，总会再娶一房的。新夫人进了府，旧人的东西都要丢了，渐渐地这府上就没有人能记得她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俞言的日子也不好过。哪怕新夫人对她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等新夫人再有了孩子，隔阂便更大了。”
周清言默然。
于氏摸着她的头，又叹了一会儿气。
眼见着天已经不早了，周清言便赶她回去：“娘，您快些回去吧，父亲还在等着您呢！”
于氏的脸先是红了红，随即看向周清言，眼眶也跟着红了。
“小言，委屈你了。”她十分愧疚，“从前你都要娘抱着才能睡着的，以后娘不能再抱你了……”
周清言不由失笑：“娘，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早就能自己睡啦！”
于氏长吁短叹：“多大在娘心里都是个孩子。”
她恋恋不舍，却也不能留，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清言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
日子过得平静而顺遂，叶明善回禀过皇上，挑了个良辰吉日，请了族老过来开祠堂，将周清言的名字正式改为了叶清言。
“叶清言，叶清言，”叶俞言叫了两声，嘿嘿笑道，“这样一听就知道咱们是亲姐妹！不过往后我还叫你小言好不好？都叫了这么久了，一时半刻怕是不好改口。”
“叫什么都成。”叶清言说道。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路走得算不得容易，但终归是回到了这里。
叶俞言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叶时言问道：“二伯母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日在花园中见了叶明心之后，他又请了太医来，但太医还是从前的那一套说辞，戚氏身上最严重的是心病，心病不除，哪怕喝再多的药也是好不了的。
这几日戚氏的病情反反复复，偶尔好一点的时候会清醒过来，可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着。
这让叶俞言难免有些急了。
“我娘那边都准备妥当了，随时都可以开始。”叶时言悄声说道。
“那还等什么，”叶俞言眨巴着眼睛，“今日我爹正好也在府里，不然就今日吧！”
“三婶那边你同她说了么？”叶时言问道，“等三叔过去了，她若是仍旧昏睡着，那可就白忙活了。”
叶俞言点头：“我同我娘说了，我娘嘴上虽然说我胡闹，但我知道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白日里我娘服了药，总是昏昏沉沉的，但每到傍晚的时候，都会清醒一两个时辰。”她说，“不然就今天傍晚？”
“事不宜迟，就今天吧。”叶清言转过头去，看到叶明心正与叶谨言站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叶谨言忽地抬起头来，遥遥地对她笑了一下，旋即便与叶明心说了一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