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刺杀，开始得莫名，结束得仓促。
正如叶明善所说，但凡被抓住的刺客，纷纷服毒自尽，根本没有给锦衣卫留下审问的时间。
皇上大怒，但却无济于事。
“除了皇后无人受伤。”席夫人的唇角勾起，带着一抹讥讽，“皇兄去看她，她又提起了太子，很是哭了一场。正巧五皇子去给皇后请安，皇兄原本就心存愧疚，便让五皇子养在她的名下。”
临江楼里，席夫人与叶清言相对而坐，桌上的茶杯中热气升腾。
“如此一看，是我弄巧成拙了，”席夫人叹了一句，“断了皇后的一只手，反倒让皇兄想着在别处补偿她。”
叶清言笑笑：“做了便做了，您又何须瞻前顾后？她意图伤害席姐姐，您若是忍了，下次说不准她还会做出什么来，如今您既出了气，又能震慑住她，怎么能算是弄巧成拙呢？”
席夫人不禁笑了起来：“也是。”
窗外一阵风携着江水的潮气吹了进来，席夫人将茶杯推到了一旁。
“夫人在京中住的可还习惯？”叶清言问。
席夫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给女儿报过仇之后，她并没有离开京城，反而回了公主府住了下来。
那公主府是她成亲之前皇上赐下的，这些年里虽然空着，但一直有人打理，乍一进门的时候，她恍惚间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女时代。
“素素太单纯，只当身边全是好人。”她说，“我原想着崔家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又是青梅竹马，哪怕我不在素素身边，他也不会欺负素素，却没想到……”
她摇了摇头：“我将素素身边的人都换了，抱琴也去跟着素素，总不能叫我的女儿受委屈。”
叶清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评判。
席夫人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很快打起了精神来。
“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她说。
叶清言坐直了身子：“夫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宫中的那位林昭容，你如何看？”席夫人问。
叶清言的眉头微微蹙起：“林姐姐么？”
她没有隐瞒自己和林知许的关系，席夫人既然问到了她，一定是已经查清楚了的。
“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雷霆手段。”她说。
席夫人微笑起来：“你对她的评价倒是高。”
“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成为昭容，没有些过人的手段是不可能的。她刚入宫的时候依附皇后，后来又在席姐姐那件事里转投贵妃，如今非但没有受到责罚，还一路升至了昭容，这样的人，多高的评价都是当得起的。”
叶清言挑眉：“夫人为何忽然问起她来？”
席夫人呷了一口茶：“只是觉得她有孕的时机不巧罢了。”
“如今宫里成年的皇子不少，能争夺太子之位的，就有三皇子和四皇子，哦，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五皇子。”她说，“林昭容这个时候有孕，生下的是个公主还好，若生下的是个皇子，新帝登基，她们母子怕是没有好下场。”
“我也觉得她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呢？”
“兴许她也只是想赌一把，”叶清言轻声说道，“后宫里面有谁不想呢？”
席夫人笑了一声：“也是。”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都望了出去，原来是江中有条渔船靠了岸，渔夫将装的满满的背篓就地放下，吆喝着叫卖。
江水悠悠，行人们被新鲜的鱼儿吸引，纷纷驻足，将渔夫围在了中间。
叶清言率先收回了目光：“林姐姐心善，但这份善心只有在不影响她自己的情况下才会表露出来。”
“哦？”席夫人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在劝我对她警惕些？”
“夫人怎会这样想，”叶清言笑道，“我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得这些。”
席夫人忍不住叹道：“若是素素有你一半的心智，也不至于叫我如此挂心了。”
“当娘的挂念女儿，哪里会因为女儿省不省心而改变呢？”叶清言说。
“也是。”席夫人笑了。
她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我昨日进宫去见皇兄，皇兄咳得越发厉害了。”
“太医们也说不出所以然，只会开些化痰止咳的方子来，皇兄还同我抱怨说，那么多药喝下去，人都被浸苦了。”
叶清言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起皇上的病，于是并不答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从皇兄那里出来，我正碰见了林昭容，她给皇兄送自己亲手煲的汤去，见了我便停在一旁说了几句话。”
“她悄悄告诉我说，皇兄前些日子还吐了血，那血是黑的，太医没敢告诉皇上，但私底下同她说，怕是中了毒。”
“中毒？”叶清言适时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竟然有人给皇上下毒？”
“太医也没有把握，”席夫人说，“所以并没有告诉皇兄。”
她笑笑：“你也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几位皇子之间暗流涌动，全靠皇兄压着。能悄无声息地给皇兄下毒的，大约也就那么几个人，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查，只怕还没等查出那毒是谁下的，几个皇子之间就先打起来了。”
“林昭容的意思是，这事也只是太医的揣测，她私底下已经叫人去一一排查了，在没有结论之前，先不要告诉皇兄。”
席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已经这么久了，皇兄也只是咳嗽而已，可见那毒不会立时便要命。且先慢慢查着，总有能查出来的一天。”
“她也是以大局为重。”叶清言附和了一句。
席夫人笑笑：“是啊，所以我便也只当不知，并没有告诉皇兄。”
江边的人群散去，渔夫将空了的背篓在地上磕了磕，跳上船划走了。
席夫人又坐了坐便离开了，临走时又让小二上了一盘点心，让叶清言带回去吃。
叶清言不由笑了，她想起在长风镇的时候，每每去了席府，席夫人都会给她包些点心让她拿回去吃。
她拿起一块莲子糕，放到嘴里慢慢吃着。
看来比起自己，林知许更中意慧伦公主这个盟友呢！
叶清言并不生气，原本二人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遇到更好的选择，自然可以去选。
只是以后要防备的人又多了一个，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