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
街市上商户摊贩各自吆喝着，好不热闹。
而玉霄阁内，却一派肃然，寒风吹过烛火晃动，却仍未熄灭。
穆君珩临窗而立，听身后无忧禀报。
“南地传回消息，皇帝果然下了密诏，让四皇子回京。”
穆君珩面色无波：“何时进京？”
“约莫两三日。”无忧蹙眉，“此人一贯阴狠，皇帝在这个时候让他回京，怕是欲对您不利。”
穆君珩淡声：“该来的总会来，难道本王还会怕他不成。”
“是属下多虑了。”无忧垂首，“另外，我们审了段鸿一整日，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认。”
“段鸿不会轻易指证当年之事，把人看住就好，别让他死了。”穆君珩回首，声音微沉，“本王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是。”无忧踩着晨曦最后一抹暗色离开。
元安进来奉茶，见主子依旧立在窗前不动，身上透着的寒意，胜过院外的冷风，便知道主子此刻心情定是不好。
他看了眼天色，默默的将茶放在了书案上，出去拿烛剪来灭灯火。
不多时，纪临的身影出现在玉霄阁内：“主子，容城逆党军中传来消息，叶星辰往陵江去了，据探子回报，另一处军营就在陵江。”
穆君珩眸色一凛：“可有探出具体方位？”
陵江地处群山之中，四周密林广阔地势复杂，许多地方至今都未有人踏足，逆党军营若是藏匿在深山之中，那还真是有些棘手。
纪临摇头，还未开口，突然面色一变，刚想动身隐匿，穆君珩开口阻止。
“不必躲了。”穆君珩眉眼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是阿黎。”
纪临闻言，眸色一震：“她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
穆君珩颔首：“嗯。”
她怎么知道的？
纪临眉头紧锁，随即想到什么，猛地望向对方：“您怎么能……”
“是本王告诉她的。”穆君珩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坚定，“她和你还有莫非、无忧一样，绝不可能伤害本王，所以，你大可安心。”
纪临惊诧于主子的对桑九黎的信任，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主子行事素来谨慎，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该劝的当初也劝过了，既然他如此笃定桑九黎可信，那自己也不便再多言。
元安刚熄灭完灯火，得知桑九黎来了，正欲放下烛剪出去迎人，却在听见主子这话时，顿住了。
主子信任之人有莫非和无忧，却没他的份，有点伤心。
他不敢出声打扰主子议事，但望过去的眼神，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穆君珩斜眼望去，压了压嘴角，“还有你，亦不会伤害本王。”
昭庆帝生性多疑，这些年元安能在他面前伪装暗线，并不容易，只是元安性子活络，从不轻易表露。
但穆君珩心里都知道。
元安闻言，眉眼舒展，顿时转悲为喜。
“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桑九黎迈步进屋，最先瞧见的就是元安的笑脸。
“奴才，见过桑将军。”元安放下剪子恭敬见礼，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去。
桑九黎颔首，正欲开口，却在屋里看见了一位故人。
只是这位故人，与她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了。
两鬓斑白，一双眼眸亦不似当年和煦如风，而是染满风霜，眸底还隐隐藏着一丝厉色。
叫她一下子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您是……纪叔？”
这一声纪叔让纪临的眸光柔和了不少：“九黎丫头……”
纪临心中五味杂陈，当年他与桑家父子算是生死之交，可他却曾对这丫头起过杀念。
如今再见面，心里难免存了一丝愧意。
桑九黎并不知纪临心中所想，瞧见纪临这个时辰出现在玉霄阁，便知他们定是在商议要事，“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稍后再进来。”
“无妨。”穆君珩道，“探子查到逆党军营所在，我们正在商议对策，你过来一起。”
“你们说的，可是陵江？”桑九黎不是扭捏的性子，说着就迈步向二人走来。
“你怎知？”纪临惊诧，这可是他们费了不少劲，才查到的消息。
“天狼卫巡查时，意外发现可疑踪迹，追踪下才得知。”桑九黎并没有避谈天狼卫。
穆君珩想必是知道天狼卫的存在，至于纪临，既是他信任之人，即便知道了也无妨。
“桑家天狼卫？”纪临从前只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桑九黎点头：“不错。”
穆君珩知道天狼卫对桑家意味着什么，阿黎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他很高兴，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可有查到那营地所在处？”
桑九黎又点了点头，“但那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目前还没探清营内情况，具体多少人马也待查明，不过据天狼卫传回来的消息，大约三五万人。”
“丫头，可否让天狼卫带我进山，我亲自潜入查看。”纪临询问桑九黎。
桑九黎却道，“纪叔不必着急，我二师兄一早便已动身，若无意外，今日入夜前，便能抵达陵江，今夜会潜入逆党军营，查清你们想要的消息。”
纪临刚想说她师兄如何能行，在听见入夜前便能抵达陵江时，颇为意外：“你二师兄轻功竟如此了得？”
此去陵江，即便是快马也要近两日时间，那人不足一日便能抵达，此等轻功，就是连纪临自己也自叹不如。
桑九黎微笑：“我们几人中，轻功能胜过我师兄的，唯有王爷。”
纪临隐隐有猜测，却并未多问。
桑九黎望向穆君珩：“天狼卫有一万精兵，也在陵江，若王爷有需要，我可以随你一同前去。”
“不用。”穆君珩抬眸，“陵江城附近也有我们的兵马。”
桑九黎微诧，“没想到小小的陵江城，竟藏匿了这么多兵马？”
“陵江城虽小，可城外山林之广，胜过一个州府，也是一个极好的藏兵之处。”穆君珩起身，来到桑九黎面前，“陵江之行，让纪先生去便好。”
桑九黎颔首，后知后觉道：“你手上藏有私兵，那之前石鼓村后山私铸兵器的矿场，不会也是你的吧？”
穆君珩眉心一跳，眼神微闪望向纪临。
纪临当即垂眸，装作没看见，只躬身道：“属下这就动身，前往陵江。”就直接告退离开。
这些如今要论起来，那是主子的私事，不在他的处理范围内。
还是少掺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