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看浓烟冲天的地牢:“嗷,你担心我是不是?”
楚时唇角抖动,慢慢扬起唇,骤然笑出声:“哈哈哈。”
魏衡一愣,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笑得如此放肆的人,是楚太子,克己复礼,将自己落在记忆框架中的楚太子。
一阵清风沐浴而来,眼前人笑得爽朗,笑声自内心生出,悦耳动听。
魏衡被人迷住,傻笑出声,抓抓发痒的脸:“阿时,你笑得真好看。”
楚时望着他的脸:“殿下这是怎么弄的?”
魏衡看看自己,衣衫凌乱发黑,余光中的头发乱糟糟,发尖尖还被火燎成了圈圈,手指黢黑,抹一把脸,一样的颜色,不知脸更黑些,还是手更黑些。
见他还在笑,魏衡伸出黢黑手指,点点楚时鼻头,清冷美人转瞬成了小黑猫,魏衡笑出声:“阿时,你的鼻子,哈哈哈。”
楚时垂眸看去,也是黢黑,指着他的脸:“你的更黑,不知晓的,便以为是卖炭老翁。”
华阳与汉川扒开灌木丛,见楚时对着一黢黑男人笑的开心,那男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若非那一口白牙,当真让人怀疑是否是人。
华阳拐拐汉川:“我与你打赌,太子哥哥那个小气鬼,不定就要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狂吃醋。”
“台词我都想好了,好你个楚时,你竟然宁愿看这黑不溜秋的人,都不愿意给你一个笑脸,当真是变了心,日子久了便腻了,便可以抛弃孤了!”
“这里是楚国了不起,你是楚国太子,便可以违背曾经的海誓山盟,情意绵绵,在这里看这个黢黑的男人~”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找这么个丑的,黑漆漆一人,好生重的口味嗷。”
搭配上华阳阴阳怪气儿的腔调,当真让他学了十成十,汉川笑出声:“华阳君说的是,不过,你看那人,他于殿下的身影好像啊。”
“不可能是太子哥哥,他即便没有阿时那般喜净,也不会任由自己如此,小太孙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上个月得了空,宫女一个没看住,他便掉进了荷花池,将自己滚成了泥人。”
“崽崽不哭不闹,爬回殿后床上睡觉,宫人若非一路追查那泥脚印,还不定找到人呢。”
汉川不敢苟同:“我觉得……那有点像殿下啊。”
华阳抬头:“是吗?”
二人将脑袋凑在一处:“是有点像啊,那防贼似的眼神……就是他就是他,哈哈哈哈哈,太子哥哥怎得变成这样了,好傻哈哈。”
一阵放肆的笑随着风送进魏衡耳中,魏衡深吸一口气,便要开口,密影卫冲出地牢,个个眼眶通红汇报:“殿下,我等不曾看见魏太子,倒是救出一人。”
另一人迟疑且委婉汇报:“这人恐怕有些不能告人的喜好,竟将自己绑在架子上,要将自己烤熟,身旁还摆放了各种调料,估摸着是想吃了自己。”
身后密影卫忍着笑,将脑袋埋低。
魏衡在黑漆漆面容衬托下,那双眼眸中的情绪便更为明显。
楚时先是看向地上半死不活善明允,这才转头看向背着手欣赏环境的魏衡:“殿下?”
“嗯?阿时你叫我?怎么了?”
满眼真诚,其中写满了不是我。
魏衡顺着楚时目光看向地上,那个半死不活,还能睁着眼睛痴痴看向楚时的人。
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便是这般也不安分,该见他生不如死,便好戒了这龌龊心思。
转头一看,眼中戾气未收,恰好撞入一双平静眸子,魏衡一愣:“阿时。”
楚时并未言语,转头:“给公子允传太医,殿下,请随我来。”
魏衡脸色一沉——
“站住,孤不准!”
亲卫顿住脚步,看向黑黢黢的殿下,再看楚太子背影,魏衡背过身去,“孤这一身不易见人,来人,烧水。”
亲卫看向楚时:“殿下,还请太医吗?”
楚时转头看向直直盯着他的善明允,叹一口气,清退左右,尤见他眼神灼热,盛满希冀:“孤并不愿见你,却也不愿你死在阿衡手中。”
这天下需要一位宽厚仁德的君王,魏衡不该为他,失了这美名。
“为你传太医,也并非孤大度,从前种种,一场回忆,孤从终从未怨恨,便也不值得将你放在眼中,天下需得稳定,你是宣国公子,若非罪大恶极,并不致死。”
善明允垂下眸,眼中流淌着泪:“殿下……”
“我心悦……你。”
楚时眼中划过惊讶,沉默片刻,转而笑出声:“你身在魏都,应当听说过,孤告知阿衡身份时,他不信,将我掳了去。”
楚时在善明允身边蹲下:“他不是不信,而是,在场亲卫众多,城楼之上,众多眼线,他不愿与我兵戎相见,也不愿旁的人伤了我,孤浅薄认为,那才是心悦。”
“孤知晓你心思,从前无法宣之于口,因着给我下毒的愧疚,是吗?”
楚时站起身:“逐鹿中原,争抢天下,孤技不如人,棋差一招,命悬一线,是孤的造化,以爱之名,谋求活路,孤并非仁慈之人,你我之间,不过天下英豪一般,从无旁的误会。”
楚时突觉可笑,他心悦他便是与他下无解之毒,看他容颜枯骨风华不在,如今阐明心悦,也不过性命垂危,求他垂怜。
他无权点评这等堪称为复杂的情感,也不愿为之束缚,所求不过魏衡与他,长长久久。
再次望向善明允,眼中唯余冰冷:“你不该与他说那种话,孤心善,却不会重蹈覆辙。”
转身便要离开,楚时命人将他拖下去。
他的殿下生气了,他得去看看。
“扣,扣扣。”
“滚进来!”
一声怒吼,并不好听。
楚时指尖一顿,推开门,绕过屏风,见魏衡将大半身子埋进水中,水面咕噜噜冒着泡,楚时走近,润白修长手指抚上性张力极强的身子,触感紧绷结实,是身为男子都格外羡慕的身子:“殿下。”
水面泡泡消失,转瞬闹出更多,也不曾推开他,魏衡低着头,从水中探出头,冷淡询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殿下可有需要孤帮忙,我可帮殿下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