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前。
在湖心遇险的芫山湖画舫，终于排除了险情，战战兢兢地带着一船的人返回了渡口、安全上岸。
急着交差的运营人员，忙着向上级汇报情况，一时忘了点检人数，没有发现，下船的人比上船的人少了四个。
远道而来的救护车挤在了不大的渡口边，场面乱成一团。
混乱中，乐易和鹿凌霜两个看着没什么大碍的年轻人，婉谢了医务人员免费送他们去检查身体的提议，自行离开了景区。
几十分钟后，他们坐上了回南斗的城际快巴。
沿途的风景在快速往后退。
鹿凌霜挨着车窗坐着，她的手边是乐易。
他俩现在都已经“卸了妆”，恢复回了本来的面目。
看向乐易那熟悉的侧脸，以及那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哀伤，鹿凌霜的心像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手伸过去，揽着乐易的肩头，把他拽过来，把他半边身子按在自己的身上。
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就仿佛一个母亲，用怀抱、肩膀安慰一个失意的儿子一般。
“易哥，难受你就哭出来吧。”
她用下巴贴着乐易的头顶，小声地提议道。
乐易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没有言语。
鹿凌霜犹豫了一下，问了她这一路都想问的问题：
“易哥，假如有一天，收容我也收容失败了，你会不会也这么难受？”
乐易坐直了，他眼睛有点红，有点生气地看着鹿凌霜：
“我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情。我保证。”
“她只是个例外……”
说到后面他有点气短，声音有些哽咽了。
鹿凌霜的心像是被好几根针同时扎到，她抿着唇，豁出去地把乐易拥入怀中，微微仰头，嘴唇印上他的额头，“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怪你。”
“可是……”
她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现在像女朋友安慰男朋友了。
乐易坐回自己位置，靠着椅背，双手将整张脸盖住，一声不发。
鹿凌霜还想做点什么，就听到房姐私聊她：
“小鹿，让他静静待着就好。”
“收容师净化魔女，不管成功失败，都会有一段生命能量低潮期，情绪跌落到谷底。乐易近距离地吸收了太多负能量，跟负面情绪还不是一回事，这些只能由他自己慢慢消化、排遣。“
“我们应该感到开心，为他开心，毕竟乐易还拥有感性，还是一个懂得共情别人的人。”
鹿凌霜：“易哥他是。”
她想了想，又问道：“但是我怕他这样……”
房姐打断她：“不用担心。你还不了解他吗。你易哥别看他整日嬉皮笑脸、给点阳光就灿烂、好像没心没肺人畜无害的，其实他是个能抗压、能打逆风战的战士。想想他的出身，想想他一个人拉扯照顾陶然七年，同时还要兼顾学业、给自己谋出路、给陶然谋未来……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扛不住。”
“这次，只能说先前的收容太顺利了，对他而言，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也未必是件好事。”
鹿凌霜：“房姐，那个李栖梧……”
房姐：“小鹿，你跟她不一样。她的情况有点特别。”
鹿凌霜：“复仇魔女吗？那我那个终末魔女……？”
房姐长叹一声：“小鹿，我已经想起来了，那所谓的十二魔女是怎么一回事。回去再说吧，等小陶、小姬一在的时候，一起说给你们。”
回到南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乐易已经恢复过来了，他检查了一下冰箱的库存后，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点食材准备做饭。
鹿凌霜原本想跟着他一起去，被他按回沙发上了，说她一路舟车劳顿，让她好好歇息，他自己也是快去快回。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跟着去，乐易直接稳稳地托住鹿凌霜的后脑，不等她反应过来，吻住了她的唇。这一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堵了回去。鹿凌霜的双眼瞬间瞪大，心里想的是：
“他终于吻我了？！”
“这是易哥第一次主动吻我……”
她的胸臆已被甜蜜和爱意填满，已经说不出来一点抗拒的话语。
乐易松开她，然后像个偷吃成功的大马猴，一溜烟地出了家门。鹿凌霜脸红红的，也带点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家里看似就她一个人，但难保陶然和姬一就在边上看戏呢？
不过好在这两个魔女现在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在家里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套上衣服，方便看不见她们的鹿凌霜，能够通过衣服的存在，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所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在乐易出门了一会后，陶然和姬一出现在了客厅，姬一一出来，就嚷着要试衣服。
在出差西芫的前两天，陶然和鹿凌霜在网上给姬一下单买了些衣服，当他们还在西芫打生打死的时候，包裹已经送到了。鹿凌霜把包裹取回来，在姬一的满心期待下，开始和陶然一起玩起了“奇迹一一”。
“凌霜姐，陶然姐，先说好了啊，童装我可不穿。”
姬一有点警觉地事先声明道。
陶然坏笑：“你也知道自己是儿童啊。”
姬一抗议：“13岁！13岁不算儿童了喂！我这身高、这大长腿，已经很能让人有犯罪的冲动了呀！”
陶然：“哈哈，谁要是对你有犯罪的冲动，谁就真的是这个。”
姬一再度抗议：“陶然姐！你不能歧视我！虽然我没有胸，是搓衣板，但是保不齐就有色魔喜欢我这一款呢……呜呜呜……”
被陶然手动禁言了。
“赶紧的，换上这一套试试。”
“陶然姐，这套好像真的有点像童装。”
“啊？凌霜姐，你也这么认为？”
“我不！我不穿童装！”
“……”
乐易买菜回来，瞄了一眼，看到三个魔女在鹿凌霜的房间里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感觉生活的喧嚣与欢乐又回来了。他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做饭。
“凌霜，我炒几个菜，很快，最多半小时。”
“好的，易哥。”
晚饭时间。
乐易、三个大小魔女坐在餐桌旁，房姐在他们头上飘着，像是一个监督小朋友好好吃饭的家长。
由于姬一强烈要求吃人类饭，乐易就多做了一点，做了差不多四人份的饭菜。
陶然笑吟吟地坐在一边，抱着收音机慢条斯理地吃上了。
姬一也不是胡闹，她是真的吃，魔女大王对食物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哪怕没有饿的感觉，她也想尝一尝，甚至还能给予比较客观和到位的点评。
“乐易哥这手艺还不错，完全是饭店掌勺大厨的水平，你们看，这辣椒炒肉，辣椒翠绿鲜嫩，肉片纹理清晰，被炒至恰到好处的焦香，唔，就很棒，我能配着它吃三碗米饭。”
“再看这西红柿炒蛋，鸡蛋被炒得金黄蓬松，西红柿则被炒出了浓郁的汁水，盐和糖的用量都恰到好处，酸甜可口，虽是家常菜，却是可以直接出摊营业的水平……”
“嘿！这盘酸辣土豆丝可真是绝了！土豆丝切得粗细均匀，根根分明，一看刀工就了得，入口脆爽，酸得开胃，辣得过瘾，就着米饭我能吃两大碗……”
作为半个厨子、一个“家庭煮夫”，听到姬一的话，乐易十分受用，而且看得出来，她不是投其所好地一味吹捧，而是真心实意地夸赞，在她的联合努力下，餐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一般很快被消灭一空。
晚饭结束，几人坐在客厅里，召开家庭会议。
主持会议的是声称“又想起了一些东西”的房姐。
姬一穿着一件薄荷绿、带着小松鼠图案的t恤，和一条蓝色牛仔短裤，脚下蹬着一双白色板鞋，有点好奇地坐在陶然和鹿凌霜中间。
她被陶然“镇压”住了，有点多动症的她此刻只能老老实实地专心“听课”。
第一次出席这么“严肃”的家庭会议，姬一也有点好奇。
自从被“坏人”乐易哥收容以来，她的生活可是比以前安稳又有趣多了。
背靠着房姐这样的大靠山，今天打打痴人，明天打打魔女，大后天斗一斗地方上的恶霸家族，这样的日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她非常庆幸当初能遇到乐易、并且开口向他求助。
她瞟了一眼趴在电视柜下的四号姬，心里嘀咕：
“姐妹，你赶紧养好了，我们一起出去浪！”
“坏人乐易哥太能搞事了，我好喜欢……”
房姐未语先笑：“桀桀桀……”
“乐易你也别哭丧着脸呀。”
“这次西芫之行总体上是很成功的，所有计划，嗯，如果能称为计划的话，都完成了。”
乐易其实心情已经好多了，这会听到房姐调侃他也不以为意：“是啊，想做的事都做了，这是一次团结的出差，胜利的出差……”
陶然、鹿凌霜：“……”
姬一笑嘻嘻地鼓起掌来。
房姐也笑道：“确实没理由哭丧着脸。”
“小李虽然没有收容成功，但你也保留了她的生命意识，不是吗？”
“算是收容一半？”
“收容一半”这词一出，乐易有点绷不住了，他苦笑道：“感觉一半都谈不上吧，房姐？”
“她现在只能呆在我的结界里了，记忆还全丢了。”
“我一走近，她就触电似地喊你别过来你是谁，根本没法沟通了啊。所以现在只能让姬二帮忙看着。”
“我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搞非法拘禁的……真的。你们别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