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感觉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古代,嗯,大概率是汉朝,不是西汉就是东汉。
他出现在一座宫殿里。根据他那中学水平的历史知识,想从宫殿的形制来快速判断出是哪个朝代,还是很难的,好在有些器物给了他提示。
比如一张几案上的竹简,以及竹简上的隶书刻字。
稍微回忆便得知,造纸术是东汉蔡伦那会趋于成熟的,所以可知这地方的“原型”,不会晚于东汉。
再结合一下那个魔物雁鱼子的资料,他倾向于这个宫殿是西汉的。
当然,所有魔物幻境里出现的场景、东西,不一定是现实中曾经出现过的,不一定存在一个确切的原型。
它们其实都是魔物对现实世界曾经的认知的一种缝合和拼接。
这个宫殿,很大。
大到乐易认为已经严重失真了。
支撑大殿的柱子,每根都是二十多米高、一米多粗,乐易随便看过去,这样的柱子少说也有几十根。
大殿两侧,整齐排列着青铜灯柱,造型古朴典雅。灯盏内油脂充盈,灯火摇曳,暖黄的光晕洒在殿内。角落里摆放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带着丝丝甜香,萦绕在殿内。
整个大殿,明暗交织,因为太大,让人有种分不清自己在室内还是室外的感觉。
乐易走了几分钟,感觉眼前的景物都大差不差、没有多大变化,仿佛遇到了某种“鬼打墙”的情况。
以他的步频、步长,正常情况下,几分钟也能走出好一段的距离了。
正当他在想要不要多余地检查一下幻境里是否有红色弧光时,异变发生了。
从那些高大的柱子中间,突然走出了二十来个古代士兵模样的“人”,每个都穿着厚重的黑色铠甲,手上拿着的武器却有点五花八门,有长枪、有刀斧、有弓弩。
他们出现的方式也比较猎奇,像是一滩滩水从柱子的上方滑落下来、落到地面后变成了人的样子。
“这是传说中羽林军?”
在乐易的嘀咕中,那些穿着士兵们静静地朝着他围了过来,他们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某种阵型,看起来训练有素。
乐易突然玩心大起,他朝着大殿的其他地方喊了几声:
“雁鱼子!”
“雁鱼子!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是你!”
不喊还好,他一出声,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眼中没有波澜的士兵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不是变得敌意满满,就是警惕十足。
这个变化被乐易看在眼里,心中暗乐:
呵呵。
就知道是你。
这家伙,果然还是如他所料的那样,为了自己那个叫做小三的魔物朋友,返回了自己当初出土的地方,还带上了收容自己的收容师。
也不知道它的收容师是什么人?
会是“聂隐娘”吗?
士兵们起速了,向着乐易移动,刀盾手抽出腰间长刀,呈扇形散开,从两翼向乐易的位置包抄。
长枪兵人数最多,他们平举长枪,枪尖寒光闪烁,没有人指挥,却能迈出整齐划一的步伐,稳步地向乐易推进。
弓手停下来、摘下背后长弓开始弯弓搭箭,弩手则单膝跪地,将弩身架在腿上,眯起眼睛开始瞄准。
羽林军们的行动,韵律感十足,又显得极有章法的,充满了战争艺术的美感,让作为对手的乐易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明知这只是幻境、只是魔物自我认知的一种刻意的构建,不能说明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历史上的那个强盛帝国生出赞叹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那时候就有这样的一支强军,当然很多东西就可以自古以来了……”乐易一边念叨,一边把关刀召了出来,想了想,又把卡芙卡召出来。
卡芙卡似乎已经习惯了它的乐易哥不时地出现在一个它没到过的地方、然后把它召出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和正在逼近的古代士兵,它完全不慌,问都不问就说:“乐易哥,坐上来啊,我载你!”
乐易嘿然一笑,跨坐上去,然后松开手中的关刀。
A级魔物、还是被房姐高度评价的A级魔物,想必它的幻境不会弱到哪里去。
但他还是打算先试试这些士兵的强度。
如果见势不妙,再呼叫场外支援不迟……
大关刀猛地朝着羽林军们飞了过去,它还是一如既往地鸡贼,先是虚晃一刀,在对方以为它会朝着长枪兵的小方阵砍去时,它一个急转急停,朝着边上的弓手、弩手斩下,似乎在它的判断里,这两兵种对它的主人威胁最大,需要优先打掉……
关刀的攻击奏效了,一个弩手、一个弓手来不及闪避,直接被它劈倒在地,化成了两滩水迹。
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看来这个幻境还懂得自我审查,太血腥暴力的东西不会给画面……
羽林军的攻击也到了,几支长半米以上的羽箭和三四十厘米的弩箭,带着破风声向他飞来,速度还贼快,好在乐易在放出关刀的时候已经有意识地与他们拉开距离,这会还有些闪转腾挪的余地。
他骑着卡芙卡在大殿里跑了起来,然后他惊恐地发现,这些箭似乎还自带追踪的?
还带拐弯的?
哪怕他与卡芙卡配合默契、拿出了秋名山车神的表现、做了好几个漂移和转向,都没有完全甩开它们!
卡芙卡突然说道:“乐易哥,你相信我吗?”
乐易:“?”
怎么问这种问题?
“小卡你想说啥?”
“乐易哥,我最近,嗯,感觉自己变强了……自从变成了这个白色机车的样子,我好像慢慢就会了一些新东西。树宝说,我可能是继承了摄魄真君前世的能力……”
摄魄真君?
前世?
乐易想起来了。
或者说,把一些事情串起来了。之前在西芫,李家的人看到卡芙卡,生出了觊觎之心,理由是李家的前任家主、托塔天王李阀,曾经也有过一辆机车的魔物坐骑,据说样子和卡芙卡一模一样。现在想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
李阀的那个魔物坐骑已经“死”过了,它湮灭后到了阴司,结果一路奋斗、攀上高位,变成了所谓的摄魄真君?
想到这里,乐易也有点兴奋:“呵呵,小卡,恭喜哈。你是学到了什么新技能吗?”
卡芙卡一边跑一边有点不好意思道:“嗯,就一个,名字我还没想好……乐易哥,你觉得空气撞角这个名字怎么样?”
听这名字乐易大概猜出它技能的效果了,也明白了刚才它为什么要问自己相不相信它。
“小卡,你是想正面撞过去?”
卡芙卡:“嗯。我感觉我这个技能能对付他们,而且保证乐易哥你不会受伤……”
“那还等什么?!卡芙卡,来,你操作!”乐易没等它说完,完全把控制交还卡芙卡,变成了一辆自动驾驶的机车,他也把关刀召回身边,关刀先是把那几支如跗骨之疽的箭打掉,然后安静地飘在他手边,等着看卡芙卡的表演。
“乐易哥,坐稳了,或者你可以趴下、贴紧我……”
嘱咐了一句后,卡芙卡来了一个大掉头,它的周身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白光,将它和乐易完整地包住,然后就带着乐易往羽林军的中间冲过去!
好勇啊,卡芙卡!
乐易这会只能信任这个自己收容的第一个魔物了,嗯,还是自己的迷妹。
过去,卡芙卡虽然有些憨有些怂,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有事是真能上,想必这回它也不会坑自己吧?
乐易心中有点惴惴,但他忍住没说话,而且也克服了直面一批披坚执锐的敌人的恐惧,睁大眼睛直视前方——
自家的迷妹魔物难得主动请缨,自己当然要做个合格的捧哏者,情绪价值要给到位……
“卡芙卡,冲啊!”
他也热血上头了,与羽林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
这些幻境里演化出的士兵们依然表现得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他们不慌不忙地停下、结阵,刀盾手快速地挡在长枪兵的前方、筑起一面盾墙,长枪兵的长枪如林,从盾牌之间伸了出来。两侧的弓手、弩手也已经开始自由射击!
冲了!
卡芙卡身上的白光大盛,乐易顿时感到一股强大霸道的魔力从自己身下顶了出去,似乎把周围一大片区域的所有空气都压缩了、形成巨大的斥力,把拦在前方所有的东西全部推开、碾碎!
乐易没感到任何敌方的攻击落到自己身上,就和卡芙卡从人堆里冲了过去!
仿佛他驾驶的,是一辆来自未来的、梦幻无比的重型战车,无耻地将武器与自己不知有多少代差的对手击溃!
对方甚至来不及避让。
就全部化成了地上的一滩滩水迹。
乐易有点咋舌,卡芙卡这个“空气撞角”的攻击范围比他想象中大多了,不用一个来回,二十余名羽林军士兵就无了,简直是清场神技。
正当他有些意犹未尽时,地上的那一滩滩水迹,在他的注视下,快速地、像某种灵活的蠕虫一般,齐刷刷流向了两侧的柱子,像是某种自动回收。
然后,柱子上的表面又凝结出大量的水珠,水珠又开始往下滴……
“不是吧?”
乐易惊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了。
新的一队羽林军又快速成型。
“夜战未央宫之无尽模式?”
乐易小声吐槽,他头皮有点发麻,心中发狠:
“来就来!能撞一次,就能撞第二次!”
卡芙卡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小家伙也有点亢奋,它奶凶奶凶道:
“乐易哥,我载你再冲一次吧!”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最后,乐易都不记得自己跟着卡芙卡,多少次从人堆里冲着过去,也不记得有多少士兵在他们面前化成一滩滩水迹。
如果在幻境里也有交通肇事罪的说法,乐易觉得自己已经刑得不能再刑了。
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再这么撞下去,心理会不会出问题……
虽然羽林军士兵们都是幻境捏塑的假人,但是一旦习惯了这样草菅人命,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冷血怪物吧?!
擅长为自己找补的他叫停了卡芙卡:
“小卡,咱们歇会,不能再这么撞下去了……”
“啊,乐易哥,你说什么?哦,好的。”
听到卡芙卡意犹未尽的话,乐易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策是对的,不仅挽救了自己的心理健康,也阻止了自己的魔物滑向黑化的深渊……
卡芙卡载着他拉开一些与羽林军的距离,乐易盘算着破局之法。
他试了开启真视,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些可以不断“暴兵”的大柱子,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他嘀咕着:
“要不要试着攻击一下那些柱子?”
然后他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按照对魔物幻境的了解,魔物们是非常狡猾的,它们不会把破绽这么明晃晃地摆出来的。
往往都是能藏多深就藏多深。
但又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就像一些优秀的解谜游戏,把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或明或暗地丢给玩家,玩家自己需要判断哪些线索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甚至是用来误导自己的,判断哪些线索之间存在嵌套关系,哪些线索看似没用,实则也真的没用……
“这大殿明晃晃地这么多大柱子,然后怪物士兵从柱子里生出来,看似二者的关系最直接最直观,属于开卷答案,但我觉得,这是个陷阱,是一个干扰项……”
乐易思忖着,他在犹豫要不要把陶然召进来。
自己的青梅目前已经有着不错的破幻能力——向自家妹子求助,不丢人。
突然他灵光一闪,看向大殿里的那些油灯灯盏和香炉。
织造这个幻境的魔物真身是一盏青铜宫灯。
那答案,会不会就应在这些灯具、这些器皿上?
刚生出操控关刀攻击灯盏的念头,立即硬生生地被他自己按捺下去了。
不对。
这个弯弯绕绕,看似合理、自然,其实也可能还是一个陷阱。
他有种感觉,说不定,躲在某个暗处观察的魔物,此刻就是希望自己动手把那些装满油脂的灯盏打翻,然后发出“敌已堕吾计中矣”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