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见状接过边月手里的酒壶,凑到老乞丐身边,神情微带着些恐惧,似是被吓到了一般,给老乞丐又斟了一杯酒,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
“爷爷,不会...不会我们两个,也要打折手脚丢到巷子里去乞讨吧?我还承望着您能给我们送进大户人家里,往后能有几口饱饭吃哩。”
老乞丐听了也笑道:
\"你也莫怕,爷爷我已是安排好了,像你们这样的好颜色,年龄又小,爷爷我回头送你们到金凤楼里去,学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是做些轻省的活,倒比其他几个要强得多。”
林思衡听了便舒了口气,假装没听懂金凤楼是个什么东西,只作出一副心安的样子,又殷勤倒起酒来,一味劝几人多吃菜。趁着几人都酒酣耳热之际,把边月也送进里间厢房里,只留自己一人在跟前服侍着。
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一边是有意卖弄,一边是曲意逢迎,一边是高声谈笑,一边是妙语连珠。林思衡看在眼里,只觉得正可谓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
待宾主兴尽,酒足饭饱,杯盘狼藉,老乞丐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了看外面天色,早已过了正午,便起身交割了银两,要领着两个人进城。忽然只觉腹中渐渐疼痛起来,头也昏昏沉沉,原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只是吃多了,又多饮了酒,自觉缓上一缓就好了。仍是拖着脚步往外走,只是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呼吸也渐渐喘不上气来。
正在此时,正坐在地上的严彪忽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喊起痛来,便在地上打滚。
林思衡见状,原本心中焦虑不已,此时终于放下心来。那严彪刚刚就属他吃的最多,此时果然也是他发作最快!林思衡面上只装作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严彪在地上挣扎。
一旁的严老大等人也只以为是自己这傻儿子是吃太多吃坏了肚子,正忙着要搀扶起来,却忽然听见背后又扑通一声,传来重物到底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老乞丐也已经面朝下倒了下来。林思衡连忙走过去搀扶着,嘴里说着:
“爷爷这是喝醉了哩,且歇一歇再走吧。”
严老大等人一时也不去管他,反正银子刚刚已经到手,只顾着把严彪扶坐起来,这才发现严彪不知何时口中竟已说不出话来,面色发青,呼吸急促,分明已经不省人事了!
心中正在焦虑,刚饮过酒的头脑还不太清醒,心中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子如何突然便发了急病!昏昏沉沉中却看见自己的婆姨和几个兄弟也都捧着肚子摇摇晃晃倒在地上,身形摇晃间在自己眼前带出一片重影。
严老大心中预感到大事不妙,回过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原本关在里间厢房的几个娃娃都走了出来,已经站到大厅外头。林思衡就站在他们前头,脸上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轻声问道:
“爹爹您看哥哥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身体?爹爹您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可得看顾着些,可不能再叫他这么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了。“
严老大大喝一声,拿出自己腰间那把柴刀,便要冲过来,几个年纪小些的孩子一时都唬的往后退了几步,只边城迎头便赶了上去,见严老大也已经是脚步踉跄,拿着自己绑着碎瓷片的长木棍,往严老大大腿上一戳,便将他戳翻在地。
严老大只觉得腹中犹如被烧红的铁棍在搅,疼痛难忍,又觉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得仰头张大着嘴,竭力呼吸着,两只手在地上胡乱划动,一时竟连腿上的伤口也顾不得了。
边城红着眼睛,喘着粗气,一脚踢开严老大刚刚掉在地上的柴刀,转头又见冯二居然又站了起来,心中一惊,旋即心头火起,怒发冲冠。
将只能躺在地上哀嚎的严老大交给林思衡处置,自己只提着自己的自制短矛,迎着冯二凶恶的眼神,一步一步坚定的走过去。
冯二喘着粗气,呼吸急促,腹中也觉疼痛难忍,但他因晚上还需守夜,一直并不敢放开了吃喝,担心若回头误了事严老大不会放过自己,不曾想如今看来竟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冯二眼看着边城朝自己逼来,只是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喘着粗气,冷笑一声,也并不畏惧。
终究在他眼里这只是一群娃娃,自己此番虽然一不小心中了这些小奸狗的暗算,但眼下也还尚有一战之力。
娃娃就是娃娃,自己只需砍伤一两个,其他人自然也就四散奔逃了,眼下银子已经到手,先解决了眼前这桩麻烦,再把严老大料理掉,有那二十两银子也尽够自己寻医问药了,只要保住性命,自己往后也可以去做第二个严老大!
心中计量已定,冯二将尖刀紧紧握在手里,大叫一声,忍着身体的不适猛然朝边城扑上去
边城却已有心里准备,只是紧紧盯着冯二的动作,见他猛扑上来,脑海里想着父亲曾经的教诲,就地一滚,顺势将手中短矛向斜上方一刺。
冯二本也只是勉力维持清醒,强自为之,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凶恶把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吓唬走,不曾想这才刚开始便已中了招。
肋下一痛,脑子却又清醒几分,看着边城分明只有痛恨而毫无畏惧的眼神,心中一时有些瑟缩,只把目光投向还站在门外院子里的其他几个孩子来,盼着能寻机抓个人质。
然而边城也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眼见刚刚一刺建功,便直逼上来,拉好距离,只将手中矛头朝着冯二周身连连刺去。
只是这粗制滥造的武器终究靠不住,只又往冯二身上刺了几处,那前头绑着的碎瓷片竟突然掉了下来。
冯二见机,陡然前扑,不顾边城的棍子抽打在自己的伤口上,想要趁着边城措手不及先制住他。
然而自己上半身在往前扑,下半身却陡然一沉,竟没能扑出去。低头一看,却见刚刚还在门外的几个孩童也不知何时摸了进来,刚才趁他不备竟然一拥而上,抱住了自己的腿。
冯二勃然大怒,只抬起自己手上尖刀就要往下扎,边城见此也一把丢开自己手里的木棍,冲上去就抱住冯二拿刀的右手。几人合力要把冯二往地上按倒。
冯二身强力壮,此番又是性命攸关,一时竟力大无比,制他不住。正挣扎间,忽觉得自己左脚脚踝处一痛,力气便如水一般从伤口处流走。
低头一看,却见林思衡也已经摸到近前,手里正拿着他原先那把柴刀,神情非常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右脚,又一刀砍了下去。
冯二只觉得自己脚上的力气再使不出来,心里只道“完了”。
被几个少年用力一推,身体便跌倒下去。边城又与几个人合力,将他手中尖刀也夺了过来。
心中的恐惧难以抑制的翻滚上来,冯二看着各自手里拎着一把刀朝他走来的林思衡与边城,双手胡乱的在空中连连挥舞,眼泪口水鼻涕糊了一脸,脸上再不见之前半点凶恶,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两人,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
“别...你别...放我...放我...别杀...别...\",
边城看着冯二狼狈不堪的的哀求的模样,脑子里却又想到之前在洛水边,秀珠也是这样狼狈的被他们欺凌折磨,最后被他们...
但秀珠没有求饶。边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正听到林思衡对自己说,
“你不动手?”
“怎么?不用留活口?”
“咦,你还怪聪明的,但这个不用,我已经留好了,我知道你想让他死,归你了。”
边城回头看了看,原来严老大刚才这会儿已经被林思衡断了手脚。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那就,多谢你了。”
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又似乎没有。但林思衡也并不在乎这些细节。
边城走到冯二头顶,跪坐下来,用两只膝盖固定住他不停挣扎摇晃的头颅,用手里的尖刀一点点认真的挑开冯二头上的乱发,将冯二的五官都清晰的显露出来,定定的看着冯二可怜的求饶的眼神,听着他嘴里求饶的呼喊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尖刀,对准冯二的脖子,一刀扎了下去。
林思衡转过身,挡在边月眼前,将他揽在自己身前,不教她看见这一幕。边月也乖巧的仰起头,只是静静看着他。
血喷涌出来,顺着那把尖刀,将边城渲染的形同食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