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一如往常在门口等着,但是胡同里的烟和灰实在是太大了,没过多久巷子都一片黑乎乎的浓烟,几乎快要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呛得他都快喘不过气。
他呛的不行,心说这哪里受得了?
没忍住跟着进了屋里。
那老婆婆一回头就看见赵晨跟着自己,神色变得有些惊恐。
赵晨连忙解释:“挖走的烟实在是太大了,我们进屋看吧,不然这么会蒙蒙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看不清楚。”
老婆婆的脸色变得审视。
“老婆婆你放心,我就是西安本地长大的孩子,不是什么坏人。”自证果然困难,赵晨都快自报家门了。
双方僵持片刻,老婆婆最后还是松口了。
“你不要怪我老婆子警惕,现在这个时代,时风日下的。”
赵晨表示理解,进屋之后也没有乱看乱逛,随手拿了个小凳子在门口坐下了。
看着外头那个浓重的黑烟,不免有些担心,不会烧起来吧。
他只是在这里收个古董,可别殃及无辜啊。
实在是这个年代说管的严也严,不严的话又挺放纵。
要是在后世纪在市区出现明火,牢底都得给你坐穿。
赵晨坐在小马扎上,思绪飘飞。
过了很久,那老婆婆才抱了个瓷瓶摆在赵晨面前。
本身赵晨就对这老婆婆拿出来的东西就极有期待,等到看到眼前这只瓷瓶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大了。
说实在的清朝确实是有不少价值颇高的瓷器啊。
就说眼前这只清雍正御制青花釉里红云海腾龙大天球瓶,赵晨上辈子是对它有印象的。
而且印象极深。
北京保利拍卖会上,最终以九位数的价格成交。
光是这个价格就足以见得它的珍贵。
就这么大致一看,就能看出此青花釉里瓶体量恢宏,直颈粗壮,腹部浑圆,最为巧妙的是造型及纹饰母本当自永宣御窑天球瓶化裁而来。
自右向左书「大清雍正年制」楷书横款,赵晨内心啧舌不已,这老婆婆虽然现在住的小破房子,家里头也是残败不堪,但是一出手就是这么个宝贝天球瓶,那还真的算得上是家学渊源。
赵晨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老妪。
满头银发,虽然此时面容沧桑,神色间也带着几分惊惶,但脊背挺直,丝毫不失往常气派。
见赵晨在打量他那老婆婆也抬起头来:“怎么样?”
“东西是极好的,您老人家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
这只瓶颈及腹部通体满绘云龙图案,青花绘云气翻卷,汹涌澎湃。哪怕是不懂行的人看着气谁都知道是绝对的好东西,更遑论它釉里红绘一苍龙于云气中腾跃,口齿怒张,须发披散,气势磅礴。
“其他的东西暂且不提,你先跟我说这只天球瓶能卖多少钱?”
老太太虽然佝偻着背,但依旧谨慎,避开了赵晨抛出来的话题,更是直接要害。
见套话失败赵晨笑了一声,“老太太我也不瞒您说,您这实在是好东西,我这边最多能出十六块。”
“您看怎么样?”
那老婆婆被这个数字给砸的有那么一瞬间懵逼,严谨不好,虽然祖上曾经富过,但现在这个时期。
她每个月就光靠三个儿子给的十块钱赡养费过日子。
而这个天球瓶一卖就是十六块,哪怕她曾经是过过好日子的,但这么长时间的苦难折磨,这个价格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道曙光。
面对着年轻小伙子询问的目光,老太太连呼吸都变得轻缓,她听见自己小心却平静的说道:“可以。”
赵晨点头之后手脚利落地数出,十六块钱交到老太太手里:“你拿好,下次要是还有什么东西想卖可以去城西的古董铺子。”
之后就将那只天球瓶给小心翼翼的包好,原本都准备走了突然被人叫住:“小伙子你先等等。”
赵晨回头就见老太太手上攥着十六块钱,神色宁静:“我祖上还有只碗,我看成色不错,拿你看看?”
他欣然点头,之后又看见老太太缓缓起身,走进屋子里。
赵晨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这低矮破败的屋子,心里头对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大哥说了一万句感谢。
谁说这大哥不好啊,这大哥人可好了!
这要不是他知道内情指我来。
就这小破胡同,谁会想着进来呢?
哪怕赵晨把整个西安城都逛了个底朝天都不一定会留心这条胡同。
由此赵晨决定以后不仅在西安城里逛,还得各个胡同巷子里面多溜达溜达。
坚决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就是这个,你看看吧。”老太太拿着东西来,隔着远远的就递给赵晨。
他忙不迭的接过,将外面包裹着的布打开。
赵晨将东西举到眼前定睛一看。
共红料印三枚,妙与诗画相呼应,尤显清朗秀逸。
这东西乍一看虽然平平无奇,只是内里白釉外里勾画花草的一只瓷碗。
但难得的是此碗器形雅正,弧壁浑圆略撇,胎质细密,均净乳白。
单论这一点就十分不凡。
更遑论是自古以来,能将一件简单的东西做的巧夺天工,精妙不凡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更何况赵晨心里清楚的很,这只碗可以算得上是大有来头。
乃是乾隆时期,从景德镇御窑跋涉上送京师,宫中妙画珐琅彩不说。
赵晨捧碗观图,上面犹若卷轴缓缓展开,细味双燕归林,笔触细腻,翎毛栩栩如生。
更妙的是对鸟翔飞相顾盼,宣布春临大地,并托比翼之愿。
燕归之所,柳树茁壮细叶茂,垂枝摇曳微风间。旁有杏花相倚,朵朵娇研,不论放纵盛绽,或是怯羞半开,诗情无限。
一看碗底,足底双方框内蓝料书「乾隆年制」四字宋体款。
赵晨在收物件的时候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更何况在懂行的人面前透露出宝贝将来的升值价值更是不可取。
可哪怕如此,此时他都忍不住向旁边的老太太感慨了一句。
“您老人家祖上绝对是皇亲贵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