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梅站起身,也一头雾水摸摸脸:“你们,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很丑吗?”句尾已经带上了哭腔。
今晚她可还要和小姑姑介绍的棉厂干事跳舞,要是太丑她可怎么办啊。
谁知,姐妹们没人回答。
而是以诡异莫测的眼神互相对视一眼。
在她提心吊胆时,突然唰得全呼啦啦扑上来,一把把她推出去。
“小叶同志,下一个是我吧!”
“不,我先来的,我就要和关梅一样的!”
六个女孩叽叽喳喳吵闹着,声响动静也是很吓人。
叶宜家扶额:“一个一个排队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被挤出人群的的关梅也找出不知道谁拿来的镜子,害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模样。
怎么眼尾脸颊红红的啊,像是脸红了一样。
可是好好看,就像那个诗词里的话一样:“眉目含情。”
今晚联谊,她好像也完全不担心了。
王兰兰也开心撑着头,她就说跟叶姐不亏!她等着看刘雪气死的样子!
等一个个风姿各异的姑娘走出礼堂,叶宜家手已经快累麻了、
她瘫坐在凳子上,看着姑娘们留下的钱。
一共八个人,这里面粗略是10块钱,还有一些糖票布票之类的。
又是手到擒来钢厂一个月工资。
第三次发出感叹:钱不是通过好好上班赚到的。
于是,曾经的沪圈顶级白富美叶宜家,抱着浸满汗水的二十八块毛票乐得牙不见眼。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回家时,却发现,一路上大妈大姐都神色怪异看着她。
叶宜家叫住熟悉的红袖章王大妈:“怎么了这是,筒子楼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大妈也是一脸古怪,还是叹了口气。
“小叶,你快找个人嫁了吧,你们家发生大事了!”
???
我们家发生大事为什么要我赶快嫁人?
叶宜家不再多想,飞速上楼往家跑。
一到家门口,她就皱住了眉。
叶家木门上,用红字写着大大两个字‘破鞋’。
鲜红油漆,映在黑漆漆的门上,渗人又极具侮辱之意。
旁边邻居都三三两两挤在楼道里,指指点点。
而叶家,始终紧闭着门,静悄悄没有声音。
叶宜家冷着脸挤进去,用钥匙开了门,又立刻重重拍上门,将八卦视线隔绝在外面。
离得最近的李慧茹差点被门打到脸,吓得花容失色。
她就住叶家隔壁,一向关系不咋地。
她摸摸脸,对叶家吐了口口水:“破鞋,横什么横!”
“一家子嫁不出去的。”
跟上来的王大妈皱皱眉:“小李,说什么呢?”
“之前你男人婆婆一块打你时,不还是人家老叶救了你。”
李慧茹一看是妇联的,瘪了瘪嘴没敢再说什么。
叶建国当然是好人啊,刘爱花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连蛋都下不了,她连隔壁一句骂声都没听到过。
而她,给老杨家生了两个儿子,还被天天打。
她经常想,要是她和刘爱花换一下就好了。
看到刘家母女倒霉,她就说,活该!
而进门的叶宜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屋内,只点亮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刘爱花坐在饭桌旁,不住哭哭啼啼。
一看到小女儿回来了,她忙起身拽住她,眼睛都哭的红肿:“小五,小五,怎么办啊!”
“你四姐她毁了啊!”
叶宜家皱眉:“你跟我说清楚,什么毁了?外面字又是谁写的?”
“今天中午,你们都没回来吃饭,就我跟华兰。”
“吃着吃着,外面就有人拍门。”
在刘爱花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她捋清楚了故事脉络。
有个胖胖的农村女人带了两个男的,打上门来。
泼了油漆,还骂叶华兰是破鞋,是勾引她老公的小三。
她不在场,也能想象出四姐今天被骂得很惨。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沾了这种绯闻,怎么还能出门见得了人,更别说以后嫁人。
还会牵连到家里姐妹,所以王大妈劝她赶紧找人嫁了。
虽然她完全不在意。
但是,叶宜家冷脸站起身,斥责道:“哭什么哭,你的女儿,你不清楚她干没干这种事吗?”
“人家打上门来,你是不是也没为四姐说话,就一直哭。”
正等着和小女儿抱头痛哭的刘爱花忽然劈头盖脸挨了顿骂,她仰起头,张了张嘴委屈辩解。
“那女的,五大三粗的一泼妇,还是我们理亏,我说什么啊……”
“你骂回去啊,你把他们写字的油漆都泼回去,把我们家门上的字擦掉啊!”
“这样,我回来时,就不是对家里女儿的指指点点,而是刘爱花和人打起来了?”
“你懂吗?”
叶宜家恨其不争地先训了顿只知道对内横的妈,转身朝房间走去。
“接下来干什么,你应该清楚了吧?”
呆愣愣看着女儿背影的刘爱华忙点点头,擦擦眼泪起身,找出以前家里用剩的油漆,朝门口走去。
她不能哭,她要保护家里的女儿。
华兰不是这样的人。
正如她的了解,叶宜家也知道四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心高气傲,整天幻想要嫁所有人都羡慕的金龟婿。
怎么可能去做人家小三。
叶宜家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动静。
安安静静。
她皱住眉头,干脆一把推开门,拉开帘子。
然后,她的脚步一怔,看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屋内没开灯,叶华兰捂着脸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着发出呜咽声,浑身赤裸。
半边脸都流满了鲜血,渗在地上。
月光洒进来照在少女身体上,雪白莹润,又泛着凄美。
高架床床梁上,悬挂着一圈绳索。
显然,她准备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