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璋木然,回敬道:“多谢。”
“贺大人现下算得上是陪都内的红人了,还望日后贺大人对我们伏魔司,能多多关照。伏魔司内本就人手单薄,更没有贺大人这样的回春妙手,每次进山都是提心吊胆的。”
说着,严裕又朝百里相举了举杯,“不过也多亏了陪都内有百里姑娘这样的妙人儿,若没有如意阁的护身符,日后伏魔司的弟兄们怕是都不敢出城了。”
谢清明讽道:“除妖司伏魔司本就是一体,严大人何出此言?贺大人的司草门不过是暂居除妖司内办公,陈相日后定当为贺大人另立府衙。严大人若是有心想帮贺大人的忙,不如这几日便替他多加留心,寻个好地方开府。”
贺璋面无表情,“二位大人和陈相的关怀之意,贺璋都铭记于心。”
谢清明看向严裕,语气更加不善,“严大人的伏魔司本就该守卫陪都,护佑城中百姓平安,严大人倒是会偷懒,成日里推托司里人手不足,学艺不精,不便出城,也不便巡护昭阳。也不知严大人如此行径,意欲何为?”
严裕也是冷笑,“金天宗的比试,谢大人总是抢先去挑本领好的,留给我的,都是些本事不济的,不是画符出错,就是念咒不准。伏魔司的府衙再大,也不过是我一个光杆司令。不说旁的,就说这些年来,被谢大人借走了多少人?”
“良禽择木,自愿为之,严大人又何须如此生气?”
“伏魔司的人倒是肯勤学苦练,只是稍稍崭露头角,便被谢大人借去除妖司干些闲职。这一借便不还了,谢大人倒是会说话,也不说调人走,只说借。可是这借人,有借有还,才算礼节。难道当年在金天宗内,宗里的师兄们,就是这样教导谢大人的?”
“当年金天宗内,师兄们总是不给严大人吃饱饭,严大人怀恨在心,记到今日,谢某理解。只是这都是些陈年旧事,还望严大人莫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才好。”
严裕不肯再理谢清明,转而唤道:“许大人,贺大人另立府衙,户部今年可有银两调拨?”
许术看这素来针尖对麦芒的两人斗嘴,看得正起劲儿,不防严裕忽然将话头指向自己,不由皱眉道:“所剩无几。”
刘瞒看似一直和怀里美人调笑,其实耳朵一直竖着,时刻关心桌上各人动静,听到此言,立刻大声道:“金光阁不挣钱,许大人便要在天香楼多卖些力气了。不然,陈相那边可如何交代?”
心叶被刘瞒推开了些,听到刘瞒这个黑蠢的胖子提到许术,一双美目飘向许大人,眼中含着水雾。
许术瞥见心叶的一双含情目,心尖刺痛,匆忙低头,“刘大人这又是何意?”
“金光阁和天香楼都是许大人的产业,这件事,城中人人皆知。而许大人又是陈相的人,这件事,城中也是人人皆知。金光阁和两司的买卖废了,转去和如意阁签订,许大人今年又要少了一大笔进项,许大人不但不慌,还镇定如斯。刘瞒佩服,佩服。”
“刘大人倒是善于揣测人心,只是这坊间传言,三岁小儿尚且不信,刘大人倒是天真,全数轻信。”
“你!”刘瞒气急,一把将心叶推倒在地,用手指着双眼微眯的许术。
心叶一声嘤咛,倒地不起,只是拿帕子擦着眼睛,似在抹泪。
“许大人忘不了当年的明月光,四处搜罗美人,将你这天香楼填满,心叶姑娘,怕是最像当年那位的了吧。”
许术的面色冷冰冰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风低下了头,心头却是浮起了一桩旧事。
当年的永安京,户部尚书许术不满圣上赐婚,抗旨不遵。
永安京林相的女儿是个淡泊性子,听了不哭也不闹,只是手书一封,着人送给许术。
信中有云:许大人既心悦他人,吾不愿夺人所爱,唯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信写得体面,且写得婉转,一经传出许府,京内的风向便都唾骂许术,说他铁石心肠,背信弃义。
林相的女儿,美得好像画中人似的,居然还会被他拒绝,何等的不识趣,何等的不识抬举!
可后来种种,众人方知,原来许术心悦的,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宫里的贵妃。
圣上大发雷霆,盛怒之下,要将许术连贬十级,贬出永安京,去南疆。
而此时,又是林相出面,求了圣上许久,南疆改为陪都昭阳,连贬十级改为同级平调,司陪都户部尚书。
众人都叹林相仁义,只是林家小姐同许大人的婚事,怕是要黄了。
可林相女儿不知怎的,定要和许术完婚,还说他们林家,没有临阵脱逃的儿女。
林相无奈,只得亲手将女儿送上了远去陪都的车马,自此一蹶不振,无力再把持朝纲。
林相女儿到了陪都,和许术间的感情不算亲厚,头胎生了个女儿,便推托身体虚弱,不肯再同许术同房。
许术虽日日流连花草丛中,试图寻一个同当年贵妃生得一模一样之人,可回了许府,许术又力保家宅宁静,并无半个侍妾。
念及此处,祁风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心叶,一双可怜的脉脉含情目,仿佛会说话似的,不住倾诉着她的委屈。
倒还真是和贵妃有五分相似。
只是没有贵妃那等被锦衣玉食浸润的富贵气象,形似而神非。
许术冷冰冰的,刻意不去看在地上啜泣的心叶,“陈相高洁,从不收礼。刘大人如此污蔑陈相,恐怕皆因心中龌龊。”
刘瞒忽然起身,将椅子掀翻在地,冲着和许术厮打在一起。
许术是个文官,不比刘瞒的三脚猫功夫厉害,很快便被刘瞒按在地上,骑在身上捶着打。
“你这个懦夫!给心叶赎身也不肯,给心叶多些银钱傍身也不肯,给心叶包身那是更加不肯!你和你家里那个面和心不和,你倒是为那位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连个妾也不纳!”
许术双手护着头,任由刘瞒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我和张逢应虽然都是粗人,倒肯为心叶花钱,不是今日送些首饰,便是明日送些银两,再看看你!”
心叶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撕扯刘瞒的胳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许大人也曾送过我一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