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放出狂风袋的那名仙人踏前一步,与他针锋相对:“北境仙宗与我们如何,那都是后话了。大陆盟约当中提到过,但凡是破|禁出手的,其他宗派都有出手讨伐的义务。这种情况下我们只选择了撤离,却未帮着北境仙宗来对付你们,你们竟不感激?”
琅琊双目立刻变作了赤金之色,身形也迅速胀大,显然暴怒之下就要化出原身来。对面仙人也不甘示弱,右腕一动,狂风袋已然在手。
眼看内讧将起,汨罗身形一动,已是站到两人之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何必动粗?曲仙友方才祭出狂风袋,救我妖兵数千人性命,汨罗甚是感激。”他这领情的话说出来,神情也甚诚恳,那名仙人面色立缓,却还是哼了一声,冷冷瞪了琅琊一眼。汨罗接着道,“众位不远万里赶来助拳,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奉天府和隐流均是铭感五内。如若各位要走,汨罗不敢相拦,只是这引发战端的天火焚城来得突然,其中有些蹊跷。兹事体大,众位若是信得过,请给些时间由我来亲自查明因由!若查不出真相,各位再行离去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他娓娓道来,不急不徐,面容亦带上了强大的自信。旁人受他这份淡定从容影响,心中的惊躁也不由得被压下去几分。众宗派互相看了几眼,也不说话,便是这样默许了。
到得最后,坚持离开的宗派有四家,余下的终是决定暂时留下。与北境仙宗作对,还是与全天下作对,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对面的北境仙宗探知了这里的动荡,皆是大喜。离开的宗派有两家也是地方一霸,带走了六万人马,因此算上连日来的伤亡,隐奉联军现在又只剩下十四万人左右了,并且最重要的是。这四家宗派的离去,也就意味着隐奉联军立刻少掉了三名仙人的支持!
在对峙两军的最鼎盛时期,双方仙人的数量比为十比八,隐奉联军的劣势并不明显。可是现在再少三个。那么这数字立刻变成了十比五,北境仙宗的仙人数量,立刻就是这里的两倍!
二打一,这会有甚后果,不必多说了罢?隐流里虽然有个沉夏可以使出仙人手段。但他毕竟还未渡劫,那一身神通对上真正的仙人,便要落在下风。更毋论汨罗要是拿不出火鸦真人被人栽赃的证据来,剩下的宗派也会走掉,那么隐奉联军可真的就是孤立无援了。
军中一片忙乱,无人注意到宁小闲戴上面具,而后跃到中军主帐上方远眺片刻,随后将琅琊叫了过来——后者的任务是护她平安,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加入战斗。
她对琅琊耳语了几句,随后这仙人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宁小闲笑道:“你放心。我就呆在这大帐当中,哪里也不去。”
为了安全起见,隐奉联军会时常更换中军大帐的位置,并且一俟开战,帐篷上的白羽是要拔下来的,免得对方擒贼先擒王,有神通都往这里轰。
琅琊也知道自己若是离开,她只有呆在汨罗身边最安全,却仍不放心,反复交代:“五十息内。我必回返,你不可走动。”
宁小闲催促他:“省得,快去!”在他注视下先一步跳下平地,走入了大帐里。
汨罗背对着她。
涂尽此时被她收在神魔狱中。因此这帐里再没有别人了。
她再往前走两步,才发现本该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汨罗居然正在亲手烧水煮茶。
关键时刻这么悠哉,合适吗?
一阵沥沥轻响,却是汨罗将煮开的泉水缓缓注入白玉盏中,神情专一。虔诚得天底下仿佛只有这一件大事。随后茶叶在八十度的热水中渐次舒展,汤色也迅速变作了天青色,清新透碧,煞是可爱。
最后他将这一盏茶水奉到她面前。
宁小闲轻啜一口,感受茶水在舌尖荡开来微微的苦涩,一如她此时的心情。就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峰回路转的机会,就像清茶入喉以后的回甘?
然后是汨罗开了口:“距离九善之躯降生,还有多久?”
“十一个时辰又……两刻钟。”这是她日思夜想之事,断不会记错。
“不足一天了。”汨罗轻轻点头,“你在那一户人家边上,安顿好了?”
“是。”她注视着白玉盏中的茶叶缓缓沉下,“陈家族长的孙媳妇这两日吃得好睡得香,但是今日已喊了两次腹痛,应是时辰快到了。”这个时候,她本该在前往陈家坞的路上,怎知军中突生这等变故,因此耽误下来。
汨罗指了指她手中的茶盏:“喝完这盏茶,你就动身吧。”
宁小闲一惊:“你……”他从未主动要求她离去。
“你最好易容改扮,我会派人带你出去。外面兵荒马乱,无人会注意你。”汨罗微笑,“北境仙宗的目标是你。如今双方战力对比悬殊,我未必能护得你安全。”
他头一次承认,自己未必能护得她安全了。宁小闲盯着他,慢慢眯起眼:“你要在这里拖住北境仙宗?”
汨罗抬起自己那一盏茶,轻轻吹气,才慢慢吃了一口,动作不知比她要优雅多少倍,随后说出来的话却也冷静到了极点:“我是主帅,理应在此。不过是一两天时间,我自拖得。”
宁小闲樱唇抿得发白:“不止如此罢?”她能料到,他是怕战局再恶化下去,同盟的其他宗派承受不住压力,对她下手,以求自身平安,才要将她送离战场,去往安全的陈家坞。这也是他说,未必能护得她安全的原因,“你根本不打算去查天火焚城的疑团?”
“不打算。”汨罗抬头,静静望着她道,“我方才就知,火鸦真人必是无辜,有人特意栽赃给他。可是对方既然选他下手,定有十足把握要教他百口莫辩。那神通施展出来,确是与天火焚城一模一样,任谁都以为是他所施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