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瞧瞧月娥,再看看言先生,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大有蹊跷:“两位可要在得愿山庄小住些时日?”
“不必了。”就这么两息之间,月娥已经恢复正常,拉上言先生扬长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男女主人联袂归来,当然是隐流大事。他们返回时已经入夜,山庄里灯火通明,珍肴美酒流水价一般呈上来。
酒过三巡,宁小闲左顾右盼,前来迎接的一众大妖都是熟面孔了,唯独少了两人。
“涂尽和花想容呢?”
青鸾上前答道:“涂尽接了神君大人临行前指派的任务,至今未回,但是时常联系。”
长天居然将涂尽派出去了么?宁小闲也不细问:“小白龙呢?”
青鸾笑道:“外出玩耍去了。”
“玩耍?”
青鸾从她未执掌隐流之前就认识她了,对她就没有其他妖众那么拘谨,当下凑近了低声道:“这段时间风平浪静,隐流里面也无甚要事,她就离开中京去了奉州。”
宁小闲眨了眨眼。奉州风物尚佳,但比起中州却是差得远了,花想容去那作甚?
“她的外甥如今住在奉州,不过么……”青鸾轻咳一声:“她看上一个小修士,在中京就百般逗弄人家。我见过那小家伙,果真长得异常俊俏——”眼见宁小闲一挑秀眉,兴致盎然的模样,赶紧补一句,“自然比起神君大人还有差距,却别扭得很,总是不肯从她。奉州正好是人家宗派所在地,她这趟去断然也不会放过他。”
诶?宁小闲和青鸾咬耳朵道:“她把人家吃了?”小白龙的性子也是飞扬跳脱,当时冒充宁小闲也闯出来弥天大祸。她若是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宁小闲都不会觉得惊讶的。何况妖性本就比人类开放,她这般作法在妖族中屡见不鲜。
青鸾忍不住笑了:“那还用讲么,我看她对这小修士也中意得很,想借着他给龙族添丁。”
宁小闲抚额。奉州是牧云府的地界,这个宗派的规模中等,子弟在一万多人。人数虽然不多,但它却是南赡部洲中北部老牌的人族仙派。两年前南北仙宗争雄,比它更大的南方宗派都被打散了,它还能守着先辈基业始终不倒,极有风骨。
不过宁小闲明白,既然叫作“老牌”,即是存在的年头特别长。这样的宗派往往有个毛病,就是繁文缛矩特别多。在中京倒也罢了,花想容这回是跑人家仙派地盘把人家的弟子给睡了。要是东窗事发,穿云府少不得要找隐流理论一番。
青鸾一看宁小闲脸色,就知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大人莫要担心,她自己说了,吃干抹净就回来,绝不会给隐流添麻烦。”
宁小闲摇头:“简直胡闹,只怕她将来有苦头要吃。”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便多言。仙人已经是俯视众生的存在了,哪个不是仙风道骨?像花想容这样不顾身份去偷吃的,恐怕也只此一家。小白龙从鲤化龙,至今才多少时间?中间她又陪着女主人屡经动荡,一身野性都未磨去。
青鸾笑了笑,心里自然有丁点儿不以为然。牧云府总共也只有一个仙人坐镇,还未必打得过花想容,小白龙能吃上什么苦头?不过女主人所说,她自然不会反驳。
宴后已经夜深。
长天和宁小闲回到平澜居,才将朱雀放了出来。
重新站立在南赡部洲的星空下,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样干净、清新、自然而又充满了灵气的空气,她朝思暮想了八百多年,本以为有生再不能回返。
以她之心志,这时也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宁小闲却能感受到,朱雀这一吸真如长鲸吸水,周围的灵气争先恐后朝她扑来,越聚拢越多,到最后都凝出了形态,是淡青色的气体,纷纷自她体肤灌入。天地灵气沉入地脉则化作灵石,游离在空气中的从来肉眼不可见。
朱雀就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绵,骤然遇水就猛烈吸收,只那么十息不到的功夫,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就被她一网打尽!
紧接着,夜空中的南方七宿骤然大亮,空气中似乎有丝丝缕缕、淡得几不可见的红光逸散下来,没入了朱雀的身体之中。
朱雀归来,当即惊动了星宿。这是南方七宿正在欢迎她重返南赡部洲。
朱雀神兽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来南赡部洲就始终没有离火之力的继承人出现。
更重要的是,宁小闲眼睁睁看着她面部的肤肌重新充盈起来,皱纹和淡斑不见了,肤色重新变作白里透红,夹杂在青丝中的白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成了油黑发亮。
这么一会儿功夫,立在宁小闲眼前的已经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姿容绝艳,凤仪无双,双眼神光开阖,凛然生威。
鹤发转眼变红颜。在南赡部洲,宁小闲还从未见过第二人能够这般。
长天侧身挡在了宁小闲面前,手里执出血契,提醒她:“莫忘了这一纸契约。”
既然已经返回南赡部洲,这一纸契约刚被拿出储物空间就“嗤”地一声自燃起来,转眼消失在空气中,连灰烬都没剩下。
这是天道出面,保证了契约的效力,从此这道契约的内容就归在天道监管之下。
血契生效,朱雀也只是哼了一声,射过来两支火羽:“我自会守诺,不过我现要找个地方闭关,至少五十年后才能复出。如若这期间有事,点燃凤羽即可报与我知。”她甫临南赡部洲,正是己身最虚弱时,方才那一点儿灵气只算杯水车薪,必须闭个死关休养生息。
宁小闲从长天背后伸出脑袋道:“得愿山庄中还有空客房,你要住在这里不?”
朱雀摇头:“不必了,我另有去处。这里是什么所在?”她神念展开,当能察觉远近灯火璀灿,满城气象森严,竟然是她在南赡部洲从未领略过的雄城玉京。
她果然离开太久了,故地重游,居然如此陌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