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水下又有水妖来回巡曳,摩诘天果然再也无法将这里全境封锁,只得怏怏弃之。
摩诘天也不甘示弱,凭借守望互助协议拉上了圣域。后者虽然明白这个临时同伴失去理智,却也只得按当时的协议,派军二十万增援,谁让这两家现在是邻居呢?
于是隐流和圣域的大军,又在千里之外的中北部相遇相杀了。这一回,两家都是客场作战。
反过来看,沙度烈却拒绝了摩诘天的出兵请求,理由是:不打无意义之战。
这样不计成本的战斗,即使赢了恐怕也是入不敷出,失比得多。
那几天,阴生涯的脸色都好比天边的乌云,阴沉得厉害。与此同时,却有一封密函送来鲁家浜,很快递到了宁小闲的案头。
信函封皮上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双方约好了的符号。打开来,里面就一张白纸,写着天底下最简单的字:
“一。”
左下角没有落款,只盖了个大印,依稀辨认得出是蛮文“乌”字。
外人就算拿到这封信,也不过看得一头雾水而已。
宁小闲阅完,一笑焚之。
不消说,这是乌谬送来的密信,说明他和宁小闲最初的协议完成了五分之一。只要再拒绝其他蛮族势力提出的四次大型出兵要求,宁小闲就要如约将生命果实奉上。
或许是神境自爆引起了天地动荡,过不多时南赡部洲北部就迎来了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轻松没膝;而在中部,暑热已褪,鲁家滨的枫树林红叶曼舞,蔚为一景。往年都有富贵人家驱香车前来观景,游山玩水不亦乐乎,莺声燕语不绝于耳。今年这样的景象却看不到了,万亩红叶寂寞飘摇,却少了一贯前来捧场的观众。
宁小闲离这美景虽近,却忙得无心观赏。
战盟运兵前往中北部援战,其中就有隐流七万妖兵。
隐流如今看起来仿佛中流砥柱,巍然不倒,可是自家难处自家知。抽走了这七万人以后,隐流在中部战场的兵力进一步减少,而从巴蛇森林增派的军员却还在路上,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后才能赶到。
客场作战、远距离作战的劣势,再一次摆到隐流妖王面前。
与此同时,沙度烈也加大了对西南部兵员的输出,并且好巧不巧地要求圣域增兵——乌谬在这里钻了个空子。宁小闲与他的约定,只说沙度烈不向其他蛮族势力提供大额兵力支援,却没规定他不能求援,所以西南战事越来越吃紧。而这个时候,蛮族还有七、八股中小型势力见机向南赡部洲南部渗透,奉天府也要抽调人手保卫自己的地盘、支援周围的附庸宗派,这就无法向西南部高强度增援。
简单来说,一切外援都是有限的,最关键还要解决隐流主体在巴蛇森林而首脑却在中部的不协调问题。
关于这一点,长天和宁小闲原本也没甚好办法,只有修堤挖河连接自西南向中部的几条重要水体,尽量以水运形式输送兵员和后勤,可是有些地方总该是要靠双足来行走的。运兵的要道之一,沧溟地界虽然被战盟抢回来了,可是那地方易攻难守,恐怕稍一松懈早晚还是会被蛮人抢回去。
这个时候,远在数百里外的池行却送了一条密讯过来,建议隐流合理利用天隙穿梭两界,缩减增兵距离。
宁小闲就喜欢这样的歪门斜道,见信后拍案叫绝:“就该这么办!”
原本隐流没能采用这样的办法,是因为长天推算出来的天隙之间无法连成一条连贯的线路,并且中间还隔着诸多蛮族的大城和要塞。隐流的援军跑到人家重兵把守的地盘上,不是自己找死么?
其实所有宗派都考虑过其他运兵的法门。首先飞艇就被排除了,走空路的速度虽然最快、路程最短,可是蛮人也不是没有远距离神通,这东西太容易被打下来了;其次就是近些年来新投入战场使用的小世界。
小世界的确方便,把人、物往里面打包一装,单兵即可全部带走,隐秘又相对安全。然而小世界的数量有限,容量有限,如隐流这样盛极一时的大派,也不过仅有三枚,还是宁远商会绞尽脑汁才收集起来的,最大的一枚容量不超过五万人,最小的只能装三千人。更别忘了,除了装人以外,还有大量军资也等着被带走。所以,它也无法用在大量增兵上。
幸好现在时局不同了,南赡部洲有天隙意外洞开。如果将这些“计划外”的天隙作一番收集、整理和推演,是不是可以找出合适援军行进的、全新的穿梭路线呢?对于这个方案,其实宁小闲就是第一受益人,她设计收取沙度烈三万大军、飞援乌顶山脉和奇凌城,用的都是穿梭天隙的法子。
她一个人可以,为什么隐流大军不可以呢?
诚然这么做要费一番手脚,可是穿梭天隙所用的时间,恐怕只有在南赡部洲上直接水运+徒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呢。那是什么概念?原本预计两个月的路程,现在只需要六天就可以走完!
所以她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就把任务分解出去,让西南宗派将自己地盘上的天隙,尤其是计划外洞开的天隙摸清、上报,汇总于隐流,再由长天及幕下谋士共同参商。
距离大战开端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对于天隙的记录和追踪也比原来完善了很多。宁小闲这里接到的数据汇总,是整个西南地区一共意外增开了二十二个时空裂隙,比原本预计的还要多!
将这二十二个裂隙加入原有的天隙分布版图,像她和青鸾这样的大能就可以推算出隐流援军从巴蛇森林到中州所要经过的天隙数量。
其中最短路程,只要四天可达。
宁小闲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这条路线。原因很简单:走这条路就一定要经过摩诘天在天外世界的主城。
长天手下自有一批高人可以推演此法,最终呈上长天案头的线路计算有三条,分别用时是六天、九天和十一天,都注意绕开了蛮人重兵把守的地界,并且三条线路多有交互,方便被蛮人堵截时另作选择。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有个b计划。
宁小闲伏在夫君怀里察看这三条线路演化出来的沙盘时,黛眉却蹙了起来,摇头道:“不对!怎没将乌驮城列入在内?”
乌驮城天隙就是意外开启的,也是她出关以后穿行的第一个天隙。虽说另一头连着沙度烈的大都,可是沙度烈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将原本的都城搬空,人员物资都尽数迁移到南赡部洲上来了。这一点,西南宗派应该比她更清楚才对。并且乌驮城离银沙嘴很近,那里有奉天府驻军,方便接应。
玄天娘娘有疑问,底下人当然要去查个水落石出了。
……
不过远距离通讯的确不大方便,她想要的答案直到大半个月后才再送过来,宁小闲展开一看,却差点跳了起来:
“怎会这样!”
她渡过天劫升仙以后,很少再这样大惊小怪了。长天直接从她手里劫过条子看了一眼,也是微微一怔,沉思不语。
那上头赫然写着:“乌驮城天隙自第一次开启数日后复又关闭。经观察,此天隙每隔二十一日即开放七日,至今两个轮回皆无谬误。”
简洁,但是易懂。真正震撼了两人的,正是开启、关闭这四个字。
哪个修士不明白,眼下造成南赡部洲民不聊生的元凶,正是再也不闭合的天隙!它们强行将两个世界联系在一起,让蛮人源源不绝入侵故土。根据蛮祖的推算方法,这一回天隙大开以后,就再也不会关闭。
然而凡事总有意外,比如这二十二个意外开启的天隙,再比如这定期开合的乌驮城天隙。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沙度烈着急将王都迁到南赡部洲来了,因为乌驮城天隙有开有阖,不方便嘛,不能像其他天隙那样随时跨界征人征物过来。而西南仙宗不将它列入意外开放的天隙,正是因为它不满足长天要求的“稳定开放”,的确不好用于隐流援军的越界进军。
可是对于长天和宁小闲来说,乌驮城天隙的异状发出了一个再鲜明不过的讯号:
天隙,或许并非一成不变。
长天沉吟许久,才对她道:“去看看。”
他扬了扬手里的字条,那上面还附着一句话:乌驮城天隙将在本讯送出十三日后洞开。
掐指一算,乌驮城的天隙已经开放了呀,并且再有四天就要关闭。
“可是这里的战局……”长天这是要亲自前往了,她有些担忧这里的局势。
“无妨。”长天却有成竹在胸,“自大陆进入缓战期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月,你看见圣域主动策划大型战役么?”
他用的限定词有两个,主动、大型。
尽管眼下圣域的军队在大陆上看似横冲直撞,无论是中北部还是西南部都增援了,可是宁小闲得长天这么一点拨——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圣域的确不曾发动大型攻坚战役。这一点被隐藏在繁忙的军机底下,只有留心观察、眼光毒辣的战略家才能将它剥离出来。
时间点很敏|感,大概是——神山出现了天罚以后?
宁小闲若有所思:“你是说,蛮祖忙着闭关修炼,没空出来指挥进攻?”
长天点了点头:“他等不了。”前期的抢滩登陆战不仅是仙宗应对得痛苦不堪,蛮族同样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等来了缓战期,神王要办的头等大事自然就是炼化新得到的残骸,以期进一步提升自己实力。至于战事可以暂缓进行,因为无论是修仙者还是蛮人都有一个共识,即高等战力的数量和质量决定了一个宗派/势力/军队的最终胜率。
换言之,蛮祖本身越强大,圣域也就越强大。
既然有迹象表明他已经闭关去也,那么长天也可以暂时离开前线,去查看异常天隙。“不过,动作要快。从以往经验来看,皇甫铭吸收蛮祖残骸中的力量,用不了多少时间。”他拍了拍妻子的俏|臀,“去收拾行装,我们即刻上路。”
好久不曾二人行了呢。事实上,从她成婚到现在虽然已有三百年了,堪称老夫老妻,但两人一直聚少离多,要么闭关,要么征战,种种琐事纷至沓来,哪像普通凡人眷侣那样平平淡淡却可以长相厮守?
他也牢记这一点,因此时常就会不动声色地对她进行小小补偿。
宁小闲果然清脆地应了一声,从他腿上跳下来,喜孜孜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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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味儿了。
首先是奉天府将战略重心由南赡部洲转移到天外世界,首创了跨界打法,即派出队伍穿过天隙,攻打沙度烈的军事要塞和重要城池。
天隙开启以后,尤其是蛮人在大陆站稳脚跟以后,就源源不绝将兵员、物资输送到南赡部洲来,天外世界原本的地盘就相当于后勤大营,由于精锐部队已经转移至南赡部洲,因此那里的后营相对空虚。
可是他们在天外世界的领地,依旧承担着繁重的物资生产任务,因为今年秋天南赡部洲的第一批粮食才刚刚打下来,对蛮人来说,在故乡占领的新地盘暂时还不足以供应他们全部所需。
汩罗就是瞅准了这个空档,才对蛮人在天外世界的根据地发动了急若鼓点的进攻。短短十五天内,奉天府就闪击了七个蛮人要塞,缴获大量军资,杀死和俘虏的蛮人约有三万之多,自己折损的人手却不到两千之数。用宁小闲的话来说,这仗打得格外划算。
这样的损失对沙度烈来说不算伤筋动骨,却给所有蛮军敲响了警钟。
果然,后面南赡部洲仙宗纷纷群起效仿,和蛮人玩起了跨界大战,并且往往采用游击战术,闪击蛮人在天外世界的后营。对手的主力军回援,他们立刻通过天隙溜了回去,绝不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