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别恼，是她们大惊小怪了。」任轻欢安抚的道，又追问:「公主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不知怎的，凌欣弦气一窒,才刚撑起的气势立刻泄了下去：「我、我才没有话要跟你说.......」
任轻欢轻挑柳眉,扬起嘴角。
「啊?我倒是想起来有些话想跟五公主谈谈。不知公主能不能陪我一同走去娘娘的寝宫呢?」
凌欣弦不无讶异的瞅了任轻欢一眼，却也不再犹豫,微仰着下巴，不失骄傲的道:「好吧，那本公主就陪你走一趟吧。」说完随即转过身来挽着任轻欢向前走,又粗声喝住东宫的人:「你们贴这么紧干什么?还怕我把你们家主子给偷了吗?」
任轻欢闻言轻笑，空出来的那只手悄悄向后挥了挥，让东宫的人后退两步。
她们俩有许久没这样挽着手走路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是圣上赐婚之前吗?
任轻欢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跟凌欣弦说，就只是静静走着，等待这个小表妹准备好要说的。
过不了多久，凌欣弦终于挣扎着开了口:「你知道，母妃想把我尽快嫁进张家吗?」
任轻欢眼望前方，摇摇头，只问:「是定好日子了吗?」
「嗯，就在十天后......已经得到父皇首肯,只待司天监确认好一切事宜，就要正式下圣旨了。」
这么赶?任轻欢一愣，这日子甚至在她临盆之前。
「母妃说，这婚事既然是早就定下来的了，就让我早点嫁过去吧。朝廷有战事，婚礼也不能太过铺张」凌欣弦的声音细若蚊呐：「公主府还没有盖好，就先住在张府。」
对一个公主而言，这婚事可以说是办得非常仓促了。
任轻欢想了想，还是问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凌欣弦一顿，握住任轻欢的手一紧：「我不知道.......」她深吸了口气，慢慢说着:「我知道嫁给张万贯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能留在京里.....母妃是怕夜长梦多，才想早点把我嫁过去。但是，三皇姐发生那事才过没多久，这次太子出征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把她带回来，我又哪有心思备嫁呢?」
任轻欢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其实啊，母妃还是要考量不少事情吧?如今任宰相不再支持二皇兄，把我嫁给张万贯就能争取到张家的支持，总得想办法稳住阵脚的，我又怎能不嫁呢?」
任轻欢侧过头来看向凌欣弦，只见她小脸上一片平静，不见半丝怨怼。
「这事儿，我是不好插嘴的。」任轻欢想了想，只能道。
「对啊，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欣弦噗哧一笑：「但三皇姐不在，在这宫中除了你，我竟不知还能找谁说说话呢。」
任轻欢紧抿着唇，重新看向脚下的路。
「你不是该劝我别嫁吗?只要我死活不肯出嫁，母妃这边失了张家的支持，东宫的形势才会更好。不是吗?」
「嗯。」任轻欢轻声应了：「我是该劝你的。」
「但是?」欣弦终于停下脚步，看向任轻欢。
任轻欢被她挽着，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迎上她两道疑惑的目光:「但是，无论姨母有什么考量，她心里念着的必定是你的幸福。」
凌欣弦睁着明亮的大眼，那双眼不若凌祈原及凌敏弦那般肖似姨母，反而有着圣上的影子。
也很肖似太子。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想要你好，那定是姨母。」任轻欢道:「所以欣儿，别害怕,听姨母的安排,你定会幸福的。」就像她也一样希望欣儿得到幸福。
「幸福吗?」凌欣弦的唇边挂上一个浅笑：「在看见三皇姐的经历后，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幸福了.......」语气中没有半丝讽刺,只有淡淡的哀伤，「但我又有什么选择呢.....就只能嫁了吧?」
这并不是个问题，任轻欢唯有回答:「嗯。」也只能如此了吧?
凌欣弦把任轻欢送到程惜芙的寝殿外便走了。
任轻欢端正地在空无一人的寝殿中跪好，然后就不动了。
下跪的时候，心是很平静的，就像是打坐般，专注在维持姿势上，便没闲暇想到其他。
只要心里放得够空，就不觉得难熬，不知时间流逝之慢。
不过这一天，她却没法如往常一般轻易地清空心灵。
「太子妃，喝口水吧?」采风自东宫带来了茶水，把茶杯直接送到任轻欢面前。
任轻欢摇了摇头，不喝。
姨母这样着急着把凌欣弦嫁出去，只代表了一件事:她要准备对东宫动手了。
如果姨母要在她临盆时行事，宫里将会一片混乱，而保护凌欣弦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一步把人嫁到宫外，让张家把她护好。
而且，姨母同样会怕一旦失手了，圣上怪罪下来时连累到这个小女儿。但若凌欣弦已经嫁给张万贯,就是张家的人了，那圣上就算要责罚,也会看在张家的面子，不会牵连到凌欣弦头上。
她一直知道，姨母是个疼孩子的，那些心狠手辣、牺牲儿女来上位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任轻欢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采风忙凑过来，悄声道:「太子妃，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起来吧?」
任轻欢点了点头，张开双臂让采风采露一左一右的把自己撑起来，又站在原地片刻，待疼的发软发麻的双腿恢复力气，这才开口问道:「相苏姑姑刚才来过了吗?」
「回太子妃，咱们刚到时，相苏姑姑就在外头晃了晃,见您跪着就没有进来了。」采风答道。
采露见任轻欢站稳了，便松开手，半跪下去给其揉了揉膝盖。
「太子妃，我们要回东宫了吗?」
「不,先不回去。」任轻欢想了想，再道:「采露,你去找找看相苏在哪,就说我想拜见娘娘。」
「是，奴婢这就去。」采露乖巧的点头，赶忙退出去找人了。
福全见状，迎了上来，同样悄声问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打算?」程贵妃不来找你，你还去找她?
任轻欢轻扯嘴角，没有回答。
总得想想办法的，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久后，采露来报，说程贵妃正在青逸阁用膳，相苏通报了，说娘娘愿意接见太子妃。
任轻欢再次颔首，迈步就往青逸阁走去。
也许这样做太过鲁莽,但她还是想试一下。有许多事情，不一定会按照预想发展。有些事情，她想要相信直觉。
任轻欢捧着肚子，一直往前走着。突然想起来，那日在大婚典礼时，她也是凭着这样一股蛮劲,只身朝太子走去。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