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外面下起了雨。
一阵闷雷响起,姜妩从噩梦中骤然惊醒,神情有些浑噩,她讨厌这样的雷雨天,也讨厌每个做完噩梦后孤身一人的清晨。
赤着脚,推开了卧房的门。
“嘶!”
本想下楼,却骤然撞上男人温热坚硬的胸膛,姜妩抬手捂住了额头。
“姜妩......”
头顶,低哑的声音传开,带着明显的错愕。
“嗯?”
姜妩神情迷蒙,仰起头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谢闻舟。
穿着睡衣,神色疲倦,也不知在门外走廊站了多久,这会儿正表情紧绷地望着她。
“谢......闻舟?”
娇软的嗓音,带着睡意的微哑,轻唤出这个名字,犹如在撒娇。
谢闻舟神情微僵,垂眸看着身体依旧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自己的姜妩,一动也不敢不动。
雪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睡后的红晕,头发微微凌乱,在晨光中,像是一只温软无害的小动物。
“.......你怎么,起这么早?”
谢闻舟声音艰涩,他昨夜翻来覆去,未曾入眠,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却迟迟没有勇气,敲响姜妩卧室的门。
可冥冥之中,似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将人就这么猝不及防送到他的眼前,让他可以得到真相。
“姜妩,抱歉......”
谢闻舟心情复杂,指骨有些发僵,看着姜妩睡意惺忪的脸,她尚不清醒,眼眸澄澈茫然,并未设防。
一夜没睡,他的意识已经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鬼使神差地脱下大衣外套,将人紧紧裹住,连同她的脸。
隔绝了无辜纯然的视线。
才做贼似的,将人抱进了卧房里,放在了床上。
“哎,你做什么?”
姜妩坐在床上,快速地扯开大衣,从里面探出头来,神色微恼,蹙眉看着床边的男人。
“姜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
谢闻舟俯身,神情无比肃然,眸光里压抑着涌动的情绪,轻轻扯过姜妩的睡衣领口,逼着人与他对视。
却又在无辜困惑的眸光中,先败下阵来,谢闻舟扯了扯嘴角,神情涩然。
“你不用给我答案......我自己会确认。”
谢闻舟的神情挣扎,默默伸出手,颤抖着扯开了姜妩的睡衣领口。
“你疯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少女神情羞愤,手用力地捂着领口,眉眼带着倔强和愤怒,死死地看着他。
“.......”
谢闻舟心软,几乎就要松手,只是他指尖刚动,少女误解反而越发用力,衣领被直接撕破了,裂帛的声音有些清脆。
“我......”
谢闻舟错愕地睁大眼,看着少女眼眸泛起水光,神情恹恹,竟像是有些自暴自弃一般,颓然地松开了手。
破了的领口,也立刻滑落下来。
睡衣里头,没有穿别的,锁骨纤细性感,透着淡淡的粉,露出的肩头,宛如白瓷,如同蝴蝶薄翼,微微颤抖着。
再往下.......是起伏的线条,如春水远山,勾勒出波澜。
“........!”
谢闻舟猛地伸手,压住了还欲往下坠的领口,有些茫然和无措。
视线落在了少女的锁骨下方.
雪白,没有一丝瑕疵。
“没有......”怎么会没有胎记?
谢闻舟胸口一窒,猛地起身,肉眼可见变得慌乱。
撕破的领口再度往下坠,露出一片春色,少女却没有动弹,也无意遮挡,只是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来人啊,来人——!”
娇软的嗓音,带着惊惧和痛苦。
“抱歉,我不是有意.......”
少女哽咽的哭声传来时,谢闻舟声音哑住,不知该怎么收场。
他本要放弃,却阴差阳错,看到了.......
砰——
房间门开,张蓉蓉跑了进来,立刻拿被子给姜妩遮掩住身体。
想也不想,冲着谢闻舟吼了一句:“大少爷,你怎么能对夫人做这种事呢!”
“夫人!”
张叔紧随其后进来,一进来看到这个情况,赶紧又转了过去。
“大少爷,您到底要干什么?夫人怎么说,都是您的长辈,您,您怎么能这么乱来!”
张叔有些心慌气短。
谢闻舟对姜妩做出这种事,实在是意料之外,他此刻不担心别的,却有几分担心姜妩会报复大少爷。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想到谢知秀惹了姜妩的下场,张叔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
房内的气氛凝滞。
谢闻舟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无所谓被旁人误会,可少女低垂着头流泪,没有以前那样故作的柔弱,只有一种无助的绝望,他的心里也只剩下翻江倒海般的愧疚。
像是入了迷障。
阿四说得对,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或许是他见到姜妩的第一眼,便心生了邪念,才会妄想两人是同一个人。
才会这般无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一个无辜的女孩。
“对不起......”
他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言语的道歉太过轻飘。
姜妩必定觉得,自己方才是在轻贱她......可那夜的人不是她,他这样一个和陌生女人有身体纠缠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同她解释什么。
不过是暴露心底的妄想和邪念,让她更害怕自己。
谢闻舟转身离开,背影竟有些无助和沉重。
“大少爷.......”
张叔追了上去。
姜妩红着眼睛,看向谢闻舟离开,羞愤的表情褪去,唇边露出一丝笑容。
一楼,庭院连廊。
谢闻舟沉默着走了很远,才放慢脚步站在廊檐边,任凭淅淅沥沥的小雨,浇在脸上。
冰冷的寒意中,他仍旧有些恍神。
无人知晓,那些内心的矛盾与拉扯。
既憎恶被冲动支配的自己。
更鄙夷,在没有看到狐狸胎记时,那一瞬心生失落的自己。
“大少爷.......”
张叔站在谢闻舟身后,轻叹了一声,为他撑起一把黑伞,遮去漫天的潮湿。
“大少爷,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对董事长的心结没有解开,对谢夫人的死也耿耿于怀。”
这一声,带着长者的怜惜。
他是看着谢闻舟长大的,也知道这个孩子,一向自律自爱,虽有些沉默寡言,可活得一向干净又磊落。
如今,与姜妩牵扯,只怕心里煎熬得狠。
可他帮不上什么忙,心里也清楚,姜妩也许会玩弄谢闻舟,但是并不会伤害他。
“如今董事长人已经不在了,姜妩她并非自愿做这个谢夫人,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也是个可怜人,你又何必为难她呢。”
张叔兢兢业业,扮演着他该扮演的角色。
谢闻舟转过脸,看向他,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是雨水入眼,还是旁的。
“张叔,我没有想过为难她。我确实恨谢青延......她是无辜的,我知道。”
张叔愣了愣,他本以为谢闻舟是讨厌姜妩的,只是着了姜妩的道。
他问:“那您为什么要对她做出那样的事........”
谢闻舟心口沉沉,回想起房内发生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顿了顿又有些自嘲地道:“我不愧是谢青延的亲生的,骨子里......跟他倒也没什么两样。”
谢闻舟说完,走入雨中,离开了院子。
张叔举着伞,看着男人在雨中走远,叹气摇头。
“论无辜,还是大少爷您更无辜一些......唉。”
二楼,卧房。
“夫人,大少爷是不是欺负你了......”
张蓉蓉义愤填膺。
床上,少女低着头,眼眸低垂,默默垂泪。
张蓉蓉看得于心不忍,声音越发放柔:“夫人,我知道你年纪小,但你越是这么柔弱,旁人就越想欺负你。”
连她看了夫人这副样子,都想揉一揉......呃,打住,她不是变态。
张蓉蓉猛地收回心神,拿着手帕,给姜妩擦眼泪。
“他.....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怪他。”
少女轻轻啜泣,欲言又止。
张蓉蓉愣了一下,想到大少爷那张脸,再看着眼前姜妩梨花带雨的面庞,再想到自己来谢家不久,听到关于灵堂上的传言。
心里一个激灵,顿时脑补了五十万字长篇小说狗血剧情。
“夫人......苦了你了,物是人非,破镜难圆......大少爷他早干嘛去了!”
张蓉蓉一副欲哭的表情,看着姜妩的眼眸里,满满的怜惜。
姜妩:“......?”啥玩意儿?
察觉到张蓉蓉想得有点多,姜妩轻咳了一声,把人唤回了神。
“蓉蓉,我想一个人待会.......”她一脸落寞地道。
“好好好,夫人你一定要想开点......我去外面守着,有需要随时叫我。”
张蓉蓉立刻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姜妩穿着睡衣,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摸着锁骨下方的位置,轻笑出声。
抬手,摸向了后肩的位置,用力一撕。
一大片与她肤色一致的薄膜,被撕开,锁骨上的狐狸胎记,渐渐露了出来。
“谢闻舟,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