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从祠堂回了谢家祖宅。
家里到处都装饰的喜庆，红彤彤一片，年味倒是很足。
“夫人，本来今晚应该要准备晚宴，所有亲族一起聚的.......”
张叔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今天闹成这样，正好那些老头子都回去了，也不用聚了，给家里的女佣都放假算了，让她们早点回去跟家里人团年吧。”
姜妩乐得轻松，她本就不耐烦这些，过年对她毫无意义。
“好，我去安排，两位少爷都在家里，要是想守夜，我让厨房先备点夜宵再让她们走？”
“随便你，我先回去睡了。”
张叔作为老年人，对过年还是有很强烈的仪式感，可惜家里的主人们，都好像无心过年，这个除夕夜，也就显得有点惨淡。
姜妩回了卧房，躺下就睡，只是这一觉，她睡得格外不安稳。
楼下好像隐约传来电视晚会的声音，热闹又喜庆，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叔，执着地在楼下守夜。
“妈......爸......”
这么喜庆的夜晚，姜妩却又一次做了那个噩梦。
在这个本该团圆的日子里，重复的梦境里，那三道远去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谢知秀，谢闻祈，白庆贤。”
三人的脸，在梦里越来越清晰，姜妩分不清自己是在草丛中，等待着死亡降临，还是已经死了，漂浮在天上，看着这些人扬长而去。
梦里的自己，悲伤欲绝，满身恨意。
灵魂在不安之中，四处漂浮，随风奔跑，如同年幼时那一场逃亡，找不到归处与安宁。
直到，在那个大山脚下，贫困的山村里，暮色的河边，溺水的少女.....锁骨处同样的狐狸胎记。
就像是某种命运的征兆。
大山深处的弃婴，被短暂地收养，年幼时养父母双亡，吃着百家饭长大，拼了命地读书出人头地，却在高考前为了救落水的孩子，意外溺亡。
厄运专挑苦命人，那少女死得悄无声息，而她从少女身上醒来，孤独地开始了新的人生。
两辈子，被姜敏和苏振华呵护的那十年，便成了掺在苦味里的蜜糖，因为结局太过悲伤，连回忆过去的美好时，也会觉得疼痛。
此生，彼生，命运都不曾善待她。
家人，团圆，这些美好的词汇，都再与她的人生无关。
“嘭.......轰......呲呲.....”
夜半，远处传来的烟花声，此起彼伏。
姜妩睁开眼睛，从噩梦中苏醒，抬手摸了摸眼角。
并没有眼泪。
“.......三年了。”
除夕，于她而言，不是其乐融融和家人团聚的节日，只是比平日里要更加痛苦的祭奠日。
姜妩无法再入睡，披着衣服，进了衣帽间，打开柜子沉默地上了一炷香，才走出了房间。
远处，此起彼伏的烟火声，谢家却格外安静。
一楼的灯开着，张叔坐在沙发上，身形佝偻着，打着瞌睡。
灯影明亮，却越发衬得冷清。
姜妩站在走廊，抬眼看向上方，三楼暗着。
鬼使神差，她脚步无声，上了三楼，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黑漆漆一片，借着窗外天幕不时闪过的烟花光影，姜妩走到了办公桌前，随手一摸，竟意外地摸到了笔记本电脑。
打开便看到了熟悉的屏幕页面，是谢闻祈的电脑。
“他竟没有带走？”
姜妩微微挑眉，在椅子上坐下，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云端未来的文件夹。
电脑里早期植入的病毒被激活，破译密码并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去做密码的排列组合。
十分钟后，密码填充正确，姜妩按下回车，打开了文件夹。
快速地浏览完。
“这个项目消失的十八个亿资金，会是谁拿到了手？”
云端未来的项目，原本是苏振华负责，融资了四十个亿，启动得轰轰烈烈，中途却被曝出一大笔资金由于内部人的暗箱操作，下落不明。
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苏振华，他为了自证暗中调查，却在即将得到结果的那一天，出了车祸身亡。
畏罪自杀，是当时众人对他的死，得出的荒谬结论。
可那日，苏振华兴致高昂，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是要给姜敏庆祝生日，中途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等这次我把他们揪出来，集团以后也能发展得更稳定！”
苏振华中途改了道，去见了一个人，拿回一个u盘，说里面就是证据资料。
车子在返程途中，经过荒僻处时突然失控，姜敏当场死亡，而她被甩出车外，苏振华受到重伤，打电话求救时，那三人出现了.....
“这里面就是证据啊，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我大哥要是知道，可饶不了我！”
谢知秀的声音，时隔这么久，依然清晰。
“他还没死，赶快动手！”
这是白庆贤的声音。
“你们说要拿证据，就是这种方式，他车祸死了跟我们没关系，现在这样，查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这是谢闻祈的声音。
“怕什么，在荣城，谢家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苏振华的死，是必然。
就算车祸侥幸活下来，谢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姜妩唯一庆幸的是，至少她死之前，看到了凶手。
她甚至很感谢，这三人出现在了车祸现场，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甚至没有假他们之人，亲自终结了苏震振华的性命。
无论之后，凶手们的能量有多大，将这桩车祸粉饰太平，她也能目标明确地找到这些人，逐个寻仇。
谢闻祈的电脑里，自然没有那份证据相关，但也有不少好东西。
“看来，你们三个也并不是牢不可破.......”
互相提防，拿着对方的把柄，又因为共同的秘密，不得已只能在一条船上。
姜妩将文件拷贝，秘密发送到线上云端储存备份，又仔细地抹除了痕迹。
笃、笃......
书房外，走廊里，有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不是谢闻舟......”
姜妩面色微变，脚步声不对，外面的人，是谢闻祈。
迅速地关掉文件夹，把座位恢复原样，姜妩合上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走到窗帘后躲了起来。
“这次先让她安心在里面待几天，长长记性，回头我再想办法保释她出来。”
“她这几年嗑药嗑多了，脑子都坏掉了，放任她这样不管，迟早会害死我们！”
书房门被打开，来的人果然是谢闻祈，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了灯。
“大半夜的，谁去接她，等年后再说吧，接下来这几天，我还得去拜访一下那几位......”
“你也多想想办法，总不能等年后公司100周年庆的时候，他们这些股东全都去支持谢闻舟，那我们还拿什么争？”
谢闻祈挂了电话，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往外走。
“.......”
窗帘里面，姜妩控制着呼吸，一动不动地贴着墙壁。
“嗯？”
谢闻祈关了灯，瞥了一眼书房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视线扫过，落在了窗帘上。
他隐约记得，出去的时候，窗帘是束好的，可以看到窗外的夜色。
这会儿，怎么拉上了？
谢闻祈不太确定，窗帘虽然厚实，伴随着外面不时响起的烟花声，隐约也能看到忽明忽暗的光，透过窗帘闪烁。
“.......”
窗帘里面，姜妩咬着下唇，听到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一帘之隔，站在外面的谢闻祈，伸手摸向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