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朋等了半天不见四弟回来,于是去后门寻。温家后门外是个死巷子,平日除了收泔水粪水的,鲜有人来。温家老爷早下过命令,温家大门不对上官家开,因此上官云风也只有走后门的份。
温迎朋远远地便看见守后门的家丁都躲在门后向外偷看,又听到门外似乎有争吵声。他上前轰散了家丁,出府去一探究竟。
“舅爷!舅爷行行好!舅爷别打了!”剪月死死护着瘫坐在石狮子脚下的上官云风,一个劲向温迎人求饶。
“谁是你家舅爷!我今天非要替二妹妹教训这个畜生不可!你撒开!”温迎人见剪月难缠,抬脚就踢了他后背几下。
云风一言不发地擦着鼻血,擦了满手却仍然血流如注。
“迎人!”温迎朋叫住四弟,“上官云风好歹是登门的客人,你这岂是温家的待客之道?”
“大哥,你来得正好!猜我问出什么来了?唉!你让这小子自己跟你说!”
“怎么?”温迎朋蹲在云风面前,“你说什么了,让迎人这么生气?”
云风眼神涣散,面上透着些许失望。“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你们能救凛儿吗……”
“戏班子,一共就两个人:一个给他通宵唱戏,另一个敲鼓的把凛儿带走了。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你儿子偷走,你整个上官府养了一群瞎子聋子?还通宵唱戏?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温迎人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温迎朋听得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死性不改的东西……当年就是这么对我妹妹的吧?”温迎朋一把揪住云风的头发,“我妹妹偶感风寒,为什么全汇城的大夫都治不好?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花天酒地?是不是,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现在作什么解释你也不会信……”
云风死不悔改的表情彻底点燃了温迎朋心中的怒火,他把云风的头往石狮子上猛地一撞,当即给石狮子留下一个血印子。
“爷!”剪月大哭着去拽温迎朋的手臂,“舅爷,舅爷!您打我出气,别打少爷了!”
“上官家的都该打!”温迎人捏住剪月的肩膀把他提起来,一脚踹在剪月胸口,把他踢到数尺之外。
黑云越来越低,随着一声云层中的轰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剪月自觉胸口痛得动弹不得,视线被泪水和雨水扰得模糊,耳朵好像也已失聪。“舅爷……别打了……”他向云风的方向伸了伸手,但是折断的肋骨牵制得他抬胳膊都困难。
就在剪月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一双手托在他的身下将他抱起。他努力地睁眼去看,竟然是戴着斗笠伫立雨中的卯落泉。
“大爷……”剪月面色惨白,咳出几口血来。“先……别管我,快……快去救……少爷……”
卯落泉淡淡地看了一眼云风,没有作答。他原本是来救云风的,可一见面,就不禁想起自己被他陷害的痛楚。“你也尝尝挨打的滋味吧……”卯落泉这样想着,转身就要离去。
“迎人,是卯落泉。”温家兄弟注意到来了人,停下对云风的拳打脚踢。
“嗯……他背上背的是霜痕?”
“没错,我去要回来!”
云风迷糊中听到“卯落泉”这个名字,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子霈……子霈!啊——”
温迎人一脚踏住云风的头,不让他再出声。“哼,你们自家人都不愿意管你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卯兄弟!”温迎朋叫住卯落泉,“你的剑是温剑,家父有命,要收回上官家的温剑。还请卯兄弟见谅,物归原主吧?”
“温剑?”卯落泉头也不回,“现在的温家已经配不上这把剑了。二姑娘亲手把它交给我,我不会让它明珠暗投。”
“你!”温迎朋自知不敌卯落泉,见他又对上官云风态度淡漠,掂量过后觉得还是不去招惹为妙。“哼,好。不过我们要回这柄剑也不是为了给‘温剑’这个名头增光,而是想看看剑上是否留下什么谶语。”
“怎讲?”
“妹妹在临终前把剑托付给你,可能还有些别的意思。”温迎朋走近两步,娓娓解释道,“温家之所以能在锻剑上独占鳌头,是因为我们坚信:剑不止是冰冷的武器,它应当承载一种精神,应当是有灵魄的。所以温家人在锻剑之后,会在剑的一些隐蔽位置刻下所感所想,以托其志。”
“我从未在霜痕上见过什么字迹。”
“嗯……卯兄弟不妨拆开缠绕剑柄的蜡绳看看,剑柄上是否留了些什么。”
“好。如果真的有字,我会把它誊录下来寄给你们。只是现在我要送剪月去医馆,先告辞了!”
温迎朋看着卯落泉疾步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回到温迎人身边,瞧一眼倚靠在石狮子上头破血流的上官云风,皱眉道:“啧啧,你下手也太狠了点。”
“要不是没带刀子,真想把他那祸根剁下来喂狗!”温迎人蹲下去一手捏住云风的双颊,“留着它干什么?继续害人么?”
“诶!”温迎朋拍一下四弟的头,“咱们不要做那等刽子手做的事,有损阴德。他的恶报在后面,何必污了咱们的手。”
“哼,呸!”温迎人拍拍手站起来,冲云风啐了一口。“莫让我们再见着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动不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