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萧逐意站在中间,一脸喜气地招呼着府里的上下事务。
谢矜和沈然也特意停下了手中的活,闲了下来。
顾瑾和顾瑜抢着去装饰。
桓凌一脸难言,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朗月。
苏琼拿着灯笼出来,微微挑眉,看着脚边朗月以及希望声张正义的委屈桓凌,大喊道“谁把朗月弄成这样的!”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苏琼,除了顾瑜。
苏琼了然,淡定地指向顾瑜,“那,星宵,你去打吧。”
顾瑜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琼,“你良心呢!”
苏琼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将手上的灯笼挂好,向沈然要了糕点,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桓凌。
顾瑜似乎意识到什么, 不禁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头看向了杀气腾腾的桓凌。
“我丢……”
接着,便是一场鸡飞狗跳,你追我赶的戏码。
苏琼一脸满足地吃着糕点,笑道“果然是梓微的糕点好吃。”
谢矜轻笑一声,“主公喜欢便是。”
“话说回来,今年除夕好像意外地盛大诶。”沈然默默看着这热闹雪景,感慨道。
苏琼轻笑一声,咬下一口糕点,“人多了嘛。”
谢矜默默为自家主公倒了杯清茶,默笑。
……
府外。
吴千晓举着烟花棒,撒欢地奔走于各个爆竹声中,吓得苟诞一路跟着,一把拉过,“你给我注意点!”
吴千晓轻哼一声,“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苟诞最是听不得这句,眉头紧皱,“你嘴巴也给我注意点!别以为你进了鲜衣营,你就可以随意放肆!”
吴千晓扮了个鬼脸,“老妈子!”说完,又撒欢地跑了起来。
“吴千晓!!”
苏玦和苏琮抱着一堆吃食,正要吵起来的嘴,被少年这一声止了一秒,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两小小孩子穿过自己身旁。
苏琮疑惑,“苟诞那孩子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苏玦咬下一颗糖葫芦,耸了耸肩,含糊道“母鸡啊——”
苏琮无语,“蠢货哥哥。”
苏玦止住嚼东西的动作,沉声道“想打架?”
苏琮歪头,轻嗤一声,“自当奉陪。”
“你们两个——”
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双生子身形一僵,看向出声那人。
苏宁和善一笑,举起双手,揍了下去。
“啊——”
苏玦捂着头,蹲身吃疼道“很痛诶!叔父!”
苏宁轻笑,“别忘了,你们这两小只可是神威军代理人,日后可是代你们身为主君的兄长指挥神威军的。”
“都给我稳重点!”
苏琮摸了摸自己头,别扭道“叔父不也是苏家人,不也可以当。”
苏宁抱臂一笑,“我一没武功的废人掺和这件事做什么,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好了。”
“我现在……”
青年释怀一笑,真诚道“跟我那些老朋友在一起就够了。”
苏琮心中微动,不免朗笑。
“确实,对于鳏夫的叔父来说果然只有挚友慰心了。”苏琮阴阳怪气道。
苏宁眼角微抽,举起拳头,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就敢嘲笑已婚人士!”
苏琮赶忙躲开,笑道“叔父,双标也有点限度吧,对臭小子这么嫌弃,但凡是个女儿家,你就不会这样干。”
苏宁还未答话,就被从他背后跳起来的关宣紧紧拽住他的脖颈,戳了戳他的脸,朗笑道“诶,诶,老家伙,这么久了还想要个女儿啊。”
苏宁嫌弃地推开她的脸,“拜托,人生在世,女儿就是王道,好吗?”
“女儿娇娇软软的,比小子好了不少倍。”
“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相公在后面要把我盯出一个洞了。”
关宣松开手,尬笑几声,默默看向身后的人,心虚不已。
姚齐明抱臂轻笑,眼中微微泛出冷意,“啊,抱歉,苏子蕴,我其实看的是自己不知分寸的妻子,只是你恰巧出现在她身边而已。”
苏宁拍了拍自己的肩,冷漠地看着关宣,“虽然我已经丧妻,但我守节。”
关宣一副雷击的模样,崩溃地指着他,“死苏宁!你这是什么鬼模样!你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报复我当初借着密友的关系,把你妻子抢走!”
苏宁恶劣一笑,“放心,我还没追究我洞房的那次!”
“苏宁!你不讲武德!怎么能这么记恨呢!你哥都没在意我们大闹婚礼!”关宣不可置信道。
苏宁轻笑,“还不是因为我嫂子愿意陪你们胡闹,不然你以为他不会算账?”
关宣面色一僵,想到那个腹黑无比的苏安,顿时起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老提他,一提他我就想起小时候他对我做的混账事。”
苏宁一想,恍然大悟道“对哦,小时候的兄长也是个性子恶劣的人,仗着那股聪明劲就到处欺负人来着。”
“不过也是,你从小就单纯得要死,但凡聪明点,也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关宣握紧了拳头。
苏宁一慌,当即跳开一段距离,双手作格挡状,“我告诉你,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你更没武德!”
关宣呲牙咧嘴地看着他,恨不得把揍成肉块。
这时,夏恣突然出现,直接双手拽住了关宣高举的两只手腕,无奈道“喂喂,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关宣怒了,一个翻身剪刀腿,把夏恣放倒,拍拍手道“苏宁是病患,但夏恣你不是。”
夏恣呵呵几声,抓住她的脚腕,猛然使劲,硬将关宣空中翻转一圈,面朝下倒地,轻笑一声,“呵,臭丫头!”
关宣默默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个死妹控!挚友粉!没脑子的高大个!”
“去死吧!!!”
一时,小巷烟尘四起,免不了捂住口鼻看戏。
苏宁嫌弃地看了一眼。
姚齐明默默道“你不管你侄子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宁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侄子,可等他四周看的时候,人早就跑没影了。
“这两臭小子!”
姚齐明见他还没抓到重点,无语捂面,“苏子蕴……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要说在小辈面前保持长辈颜面了?”
苏宁愣住了,“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姚齐明回想了一会,答道“大概……说女儿是王道的时候。”
苏宁蹲下身,抱住了头,默默思考着人生。
姚齐明见此,不禁轻叹一声,“诶——难得的热闹。”
比以前神威分裂后一个人云游的时候……
好太多了。
……
酒楼上,晋回江坐在轮椅上,笑着点了点身旁的安浔手背,递给他一杯水。
安浔道了谢,喝下,“外面好生热闹,是因为除夕吗?”
晋回江从喉间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在他掌心写下。
老萧好像因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的。
不过也好,生一次病,还能第二次看到老萧这么忙。
安浔笑了笑,“你也该帮他。”
晋回江正要反驳,门外却传来巨大的轰响。
两人当即一愣,出门一看。
就见两个少年郎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起,一边骂道。
“木之野!你这混蛋?!”
“谷问寻!你这傻子?!!”
“你这脑子有病的!”
“你这个腿瘸子!”
一旁旁观的明艳少女扯着自家师叔的袖子,低声道“师叔,这两人干嘛刚见面就打起来啊?”
高渡舟抬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尚在朝堂任职时,曾听闻过不少木小公子的事,这人坏名声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谷问寻好像也是被得罪的人里面其中一个。”
“至于具体原因,我倒是不清楚。”
这时薛子洸出现,看见地上有两人扭打在一起,第一反应就是拉开两人,但刚凑近,就发现是两个熟人,停步了,还不忘后退好几步。
高渡舟觉得有些离谱,但一看他那过于娴熟的动作,有些察觉地问道“薛子洸,你知道?”
薛子洸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两人,尤其见到苏欢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上前了几步,单一看到高渡舟见他上前就开始护崽的样子,有些怂,停在几步远的距离,先行了一礼,以示问候。
他再解释道,“谷小将军和木小公子自幼不对头,也算是前任御光上将和其祖父的一段情分的缘故。”
“一个因祖父的原因十分憧憬谷老将军,一个因母亲的原因十分怨怼自己的父亲。”
二人一听,有些明了。
但眼下正是除夕的好时节,可不能被这小插曲打扰了好景色。
高渡舟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几根银针,瞅准时机,奋力一掷,不差分毫地插入两人穴中。
二人当场麻痹,僵住了,也就着这别扭至极的姿势,被高渡舟拖了出去。
薛子洸见此,不禁喉头发紧,不可置信道“原来……你师叔会武功啊?”
苏欢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师叔是江湖人,多少武功伴身。”
薛子洸默了默,微微低头敛眸,有些纠结,遂羞涩开口道“那……你今日可要与我逛逛除夕灯会?”
苏欢看了一眼他那有些泛红的耳尖,轻笑一声,抓住他的手,调笑道“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啊。”
薛子洸身子一僵,默默握紧她的手,撇头低应一声。
少女见此,拉着他出门,“那还犹豫什么?!走啊!”
“要晚了,被兄长发现,你就完蛋了!”
薛子洸有些恍然,看了少女牵着自己的手,又看了少女的灯下身影,不禁勾唇一笑。
不经意地,他忽然想到那天初遇。
自己被别人强硬地塞了差事,来迎小观威侯之妹。
少女五官明艳,贴花钿,承盛妆,着华裳,她于车间轻轻一瞥,如惊鸿一现,明艳动人,照澈心间。
或许是她过于明艳,仅仅那匆匆一眼,让身处泥潭的自己,一见倾心。
他晃了神,在车前摔了跟头。
她轻笑走来,伸出手,如同救赎神女,笑道
“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指教。”
……
郊外军营那边。
御光那边好几个老兵抓来几个新兵,大笑着一大杯一大杯地往新兵里的嘴巴灌酒。
“臭小子,我告诉你,御光的第一个规矩就是练酒量,酒量不行,小心夜袭!”
“诶,诶,你跑什么?还没喝完呢?!”
“不是,赵哥!你再灌!……咕努咕努。”
“喝!”
天策几个将士围在一个大桌前,对着那桌面上的东西指指点点。
“我告诉你,这是天策上将从主君那淘来的玩法,叫作大富翁。”
“我研究过了,这是靠运气和策略的东西,但挑战性好像不怎么高,我打算改改,你们有什么意见?”
“背景观改一下,地形也改成沙盘那样复杂,添个随机天气效果,然后再创建人物职业,比如剑客,游侠,然后再……”
贪狼看着天策那边学术研讨会的严谨氛围,纷纷面露嫌弃,继续讨论他们戴的哪个面罩最好看。
而奉命来磨合的天苍和终应两军见此,默默沉默了。
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并不妨碍社牛的人掺和。
孙亥看着天苍身边的狼,啧啧称奇,“我丢,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桓家的御兽。”
“看看,这狼,威武!霸气!身板也正!牙齿也利索!”
程茂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左右打量着终归,“啧啧,你看看,这身形,走各种路肯定利索!”
“哪像贪狼那些人,天天在树上窜来窜去的。”
程茂和孙亥见此,心中一估量,打定了主意,异口同声道“改日咱们交流交流。”
天苍和终归面面相觑半会。
孙亥说道“这事没必要犹豫,真男人,就该用自己的拳头认识下对方!”
程茂赞同地点了点头。
见此,天苍和终归也只好应下了。
而此时,成河在远处山丘上观望着这一切,笑了笑,将手上的酒,倾倒在地。
“除夕安康。”
“一路……走好。”
酒水渐渐浸入黄土,留下淡淡的酒香,随着那老将的离开,渐渐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