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捏着缰绳,骑马驰骋在官道。
她沿着原路返回至岔路口,前往榆县。
最开始,一路顺畅,没有遇见逃荒队伍。
直到她走到前往榆县的官道,行驶大约一里地便看到前头显眼的火光。
有流民已经在官道两旁歇脚,还有的人仍在继续赶路。
苏夏靠近后发现歇脚的流民有些熟悉!
这支队伍她之前见过。
她赶路速度快,曾超越过这支逃荒队伍。
这群人在抵达岔路口时便找了个地方歇脚,而她急于赶到顺清县,不成想半路遇见官兵耽搁不少时间,没想到现在返回换道还能再次遇见他们。
不过,苏夏认出他们,他们可没有认出苏夏,毕竟她现在是官兵装扮,头盔便遮住她大半张脸。
因为夜里骑马凉飕飕的,她还扯了件衣裳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夏举着火把骑马前来,被流民发现。
“是官兵,官兵来了!”
“快跑,官兵又来了!”
“快,快进山!”
很明显,他们也遭受过官兵的驱赶,现在都很惧怕官兵。
流民听见马蹄声和叫喊声后,几乎是下意识朝着官道两边的林子里跑,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官兵的模样。
之前他们遇见一队官兵人马,那些官兵告诉他们永州已经下雨,不会再干旱,要他们北上回去,不准南下逃荒。
但他们好歹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对于是否下雨,有自己的判断。
干旱这么久,空气燥热,丝毫不像下雨的模样,即便官兵说的是真的,谁也不敢保证这场雨过后还有没有雨,能不能支撑这么多百姓生存。
他们有过一丝犹豫,但却不敢赌。
因为在他们决定背井离乡时,已经将家里的田地尽数变卖,现在回去没了田地,也是等死。
更重要的是,边关不安全。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们连夜换了一条路南下竟然还能遇见官兵。
之前经历过被官兵恐吓驱赶,这下再次看到官兵,众人都宛如惊弓之鸟。
苏夏见流民被惊得四散而逃,再听他们声音中透露出恐惧,立刻明白安阳县的官兵之前对这些流民做过什么。
她很无奈,她也不想恐吓他们。
不过,官兵的身份实在是好用,苏夏很顺利就能通过。
但苏夏不敢大意。
她现在的身份是令人厌恶的官兵,她真怕这些流民一人一口唾沫把她淹死,一人一块石头把她砸死。
苏夏一边驾马,一边举着火把大喊:“官府急令,闲杂人等回避!”
她表示,她不是来驱赶流民的,只是路过传信而已。
“官府急令,闲杂人等回避!”
这道声音,唤醒部分流民的理智,见官兵没有为难,他们这才稳住身子,相互搀扶着朝着官道两旁跑,尽可能将官道让出来。
只是这群流民之中还是有几个脚不利索的,例如病弱的老人、饥饿无力者还有身受重伤的刘多子。
流民扶着家中老人颤颤巍巍走到路边,勉强给苏夏让出一条道。
而刘多子可就有些惨了。
他之前掉进猎人挖的狩猎陷阱,好不容易醒过来,但是却下半身瘫痪,彻底走不了路。
刘家人尚未适应刘多子瘫痪的事实,跑路时完全忘记刘多子现在的情况,就连刘多子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忘记亲爹是个残废。
他们听见‘官兵来了’,下意识以为官兵是来驱逐他们,逼迫他们北上,惊吓之余,心头一慌便将受伤的爹抛之脑后。
刘多子绝望看着朝着他冲来的官兵,惊恐朝着家人的背影大吼:“爹,阿富,阿财,快回来救我!”
刘多子几乎是拼了老命才喊出这么连贯的一句话,话音落下,他全身力气已被耗尽,浑身软塌塌趴在地上。
眼看自家人跑得越来越远,他都快绝望了。
从前他腿脚利索,干什么都跑得最快,现在身受重伤,别说走,就连爬都成问题。
他现在愈发恨杀死自己弟弟的那个妇人,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进山去追,不进山,就不会掉进陷阱!
若是让他再看到她们母女,他定要让两个儿子把她们碎尸万段。
刘老头跑到一半听见自己儿子的呼喊,下意识想要回去,但是他自己腿脚都不利索,更没有办法去背儿子。
刘老头朝着前面奔跑的人气喘吁吁呐喊,“阿富,快去背你爹!”
刘吉富听见这话,这才反应过来,他爹已经瘫了!
他连忙转身朝着官道冲去,可就在这眨眼间,马儿已经近在咫尺。
刘吉富不由想,他就是飞过去也救不了他爹,冲上去不是送命嘛。
就这停顿之际,苏夏骑着官马已经从刘多子身上越过,吓得刘吉富慌张闭上双眼。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官道冲去。
“爹,爹?”
地上的人早已被吓得晕厥,毫无反应。
刘吉富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爹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险些被吓死了,还好他爹没有被马蹄踩中。
命是保住了。
只是,为何周围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他检查一番,才发现亲爹已经被吓得失禁。
他们这一路吃的东西都很硌嗓子眼,喝的水也少,他们至少也得有五日没有拉了,没想到经此一吓唬,他爹竟然拉在裤兜里!
刘吉富纳闷,被吓还有这个好处?
早知道,他也躺地上试试。
他宁愿被吓得失禁,也不想憋这么久。
刘吉富心里的羡慕很快又被烦躁替代。
因为他爹不是单纯被吓得失禁,更大一部分原因是瘫痪所致,这意味着他排泄基本不受控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禁。
逃荒路上带着一个瘫痪的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全家的性命......
也不知刘家人会如何抉择。
苏夏顺利越过一群流民,离开时,甚至大喊一句:“萧将军被俘,边关城破!”
这个消息是从安阳县官兵口中听到的,若消息是假的,那也是安阳县的官兵传的,与她有何干系?
若是真的,这些流民定会竭尽全力逃往南边,狗县令的计划就会泡汤。
没了流民做肉墙,他能不能安全逃难都是未知数。
这样的狗官,就该让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