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
玄印戒备地扫了一眼插在黑板上的剑。
少年走出座位,正伸着懒腰。
他只穿了一身一字襟的白色绸面长袖衬衫,裤子也是比较修身的黑色七分裤,一双黑色的短皮靴用银色的靴扣在脚踝处扣住,周身没有任何可以装东西的地方,银色的袖扣看起来也不是空间装置的大小。
除了腰上扣着的那个小荷包。
可看那荷包的大小,连多装几个巡镝都费劲,还能掏出这么长一把剑不成?
葳蕤:你猜?
葳蕤懒懒地应了一声:“笑面虎的新朋友。”
玄印露出闻到什么臭味的表情,鼻子都皱起来了。
景炆的眼神却突然亮了。
嘿嘿,新朋友~
等会儿,不对啊?
“葳蕤,你没睡着啊!”
葳蕤对景炆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现在的重点是我睡没睡着吗?
景炆倒是格外执着:“不然你怎么知道玄大少爷刚刚说什么的?”
葳蕤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系统把你们的对话当成游戏剧情,全部转换成文字怼在我眼前了吧。
“……你就当我没睡着吧。”
景炆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嘿嘿,刚刚屏余被威胁葳蕤没管,我和玄印打起来葳蕤却出手帮我!
我和葳蕤在班上第一好!
如果葳蕤知道景炆的想法,一定会大摇其头。
他翻记录看见玄玉的那声“哥”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面对舅哥不是每一个妹夫的必经之路嘛!
葳蕤:拐人家妹妹还不想挨打,哪儿来这么美的事儿。
当年我们三庄主和五庄主不也得挨舅哥的毒打吗?那时候打急眼都打出人命了。
你屏余面对一下玄印算什么大事,他又不至于弄死你。
什么牌面的人啊,面对舅哥还要摇人?
没出息!
“所以现在是怎么样?要二打一?”
被无视的玄印很不爽。
景炆一个已经很讨人嫌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和景炆一起讨嫌的。
还都是白毛!
白毛都是讨厌鬼!
景炆笑眯眯地散去戒尺上的雷光,放回讲台上,什么也没说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葳蕤。
玄印皱着眉头看了景炆一会儿,才把目光放在走过来的葳蕤身上。
他嗤了一声。
“没踏上命途就乖乖待在后面,不然我会怀疑你是来碰瓷的。”
“哦?”
葳蕤漫不经心、一步三晃地走到黑板前。
姿态非常眼熟。
如果宿铭看见他这会儿的步伐,一定会摇着葳蕤的肩膀大喊:“不要跟岚止学走路啊!当心小小年纪晃出腰椎间盘突出!”
玄印暗暗绷紧了身体。
葳蕤一直是遛弯大爷的架势,直到伸手握住剑柄。
“碰瓷,不得先是瓷才能碰?”
金光一闪,破风声中夹杂了一声微小的碰撞声。
景炆冷笑一声。
教室后方后知后觉地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葳蕤气定神闲,手中的剑却已经搭在了玄印的脖子上。
“你凭什么觉得,和你比起来,我是瓷呢?”
玄印没说话,两颊却微微鼓起,显然是咬紧了牙关。
“还能凭什么?”
景炆走上前来,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两样东西。
“凭他阴险狡诈臭不要脸呗。”
景炆拉长声音嘲讽,摊开手把东西展示给葳蕤看。
两柄一模一样的拆信刀。
“学了这么久纵横,就会一招偷袭,怪不得你们玄家至今只能在地衡司打转。”
“咳咳。”葳蕤清了清嗓子。
“哦不对,”景炆被提醒,想起来什么,改了口,“除了你妹妹。”
好歹是葳蕤的便宜弟弟的心上人呢。
差点误伤友军。
听说玄玉的踏白成绩相当好,以后应该是能进军队的,说不准还能进将军府呢!
虽然有点困难。
毕竟将军府一向更重视纵横、技斗和奔袭三科,早年间甚至有“二驭踏白为小道”的说法。踏白入府到底输了一筹,以后晋升也受限。
不过以玄家的谋划,想必能给这玄家玉书铺平前路吧。
景炆的老爹虽然平时的爱好听起来不太上得来台面,但好歹也是一代家主,对仙舟事态洞若观火。听闻玄家小子在德学和自家儿子争魁首时吃了大亏,差点争出事端,景潜久违地把儿子拎到书房,进行了一次父子长谈。
景潜告诉景炆,玄家近几代人都资质尚可,族中更是出了不少谋划种子,盘得整个玄家蒸蒸日上,如今大概是终于做好了准备,打算倾全族之力把下一代抬进仙舟高层,换一个更加鼎盛的未来,为此早早在玄印出生时就开始造势。
两年后玄玉出生,被摸骨摸出了不低的武学天赋,玄家人更是欣喜若狂,传出了“案上青印,崖下玉书”的说法。
玄印执着于和景炆争魁首,大概也是被家里要求的。
景潜觉得外面“玄家青印”的名号传的这么响,结果玄印连自家这懒散小子都争不过,想来传闻的水分大概是有些多的。
不过景潜想着玄家的作风,还是告诫景炆,玄家为这两兄妹已经谋划很久了,如今被景炆横插一脚,硬是膈应在中间,玄家真说不好会不会记景炆的仇。
同为世家贵胄,景家倒也不惧与玄家相争,但京畿道黉学毕竟是都黉学,世家的力量伸不进去,景炆在黉学不用怕玄家动手脚的同时,也同样得不到景家的庇佑。
“你爹我不怕你和别人正面相争,但我怕那小崽子被人暗中挑唆,对你下阴手。”
“人心难测,人性幽微。要知道世间一切人心不平,大多源自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
“玄家主支这一代的确只有这一双如珠如宝的玉印……可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代还有一个爹早死娘归家的小可怜呢。”
“他比你们大两岁,也在都黉学。听说纵横成绩很不错,要不是没人帮衬,恐怕已经能预先申请明年去将军府实习了。”
景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别莫名其妙着了道,”他伸手摸摸儿子的小白毛:“毕竟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孩子……”
景潜梗了一下,还是说完了:“可别让我们白发人送白发人啊。”
回忆至此,景炆不禁还是要感慨,但凡老爹不沉迷于那些奇形怪状的小说,他会有一个多么睿智强大靠谱的爹。
景炆都不敢想,那样他会是一个怎样阳光开朗的小男孩。
收敛了心神,景炆凑到玄印耳边。
“让我猜猜,哄你来找我麻烦的,该不会是你的好堂叔吧。”
玄印瞳孔猛地收缩。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尖叫。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教室里的人齐刷刷地往门外看去。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黑发挽起的柔美女性扶着门框,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死死地盯着教室前面的三人。
盯着葳蕤搁在玄印肩上的剑,盯着和玄印凑得极近,近得有些暧昧的景炆。
标志着上课的铜钟声不知什么时候响过了。
也许是葳蕤拔出黑板上的轻剑的时候。
也许是景炆捡起第二把飞刀的时候。
也许是景炆凑到玄印耳边说话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真相,教室里的大家看着前面的恨海情天,只差没嗑瓜子了。
于是三人就被猝不及防出现的数算老师堵在了门口。
葳蕤看了看目前非常不妙的姿势。
如果自己是拿剑架人脖子的恶霸,那景炆就是调戏人的登徒子。
唯一楚楚可怜的受害人玄印,还是个外班的流窜犯。
葳蕤:丸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