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就坐在城主府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统计结果。
陵阳城主站在下面,看着阴晴不定的穆青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整个陵阳城进入了战后的状态,士兵们和百姓们一起在收拾这经历了一场战火洗礼的城池。
陵阳城的棺材铺算是发财了。
那卖棺材的成瞎子笑的嘴巴都合不住了。
睚眦军是不会允许自己战死的同袍就这么曝尸荒野的。
而且睚眦军的军纪也不会让他们做出那些强取豪夺之事。
成瞎子看着被搬空的棺材铺有些怅然若失的坐在地下。
“没了,一个棺材都没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棺材,只剩下怀里那一大包冰冷的银子。
“一个都没了?”
门外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成瞎子抬头看去,那难以抑制的嘴角连忙收敛。
他知道这位,是一位侯爷,好像还是镇边侯?
听听,镇边,这一听就知道是带着兵权的实权侯爷!
镇边侯:那你可猜错了...兵权早就被撸了。
镇边侯闻言叹了一口气。
“城里的棺材铺都被搬空了,没想到我老兄弟竟然连个像样的棺椁都没有,时也命也...”
成瞎子一个猛子弹了起来。
“侯爷说的兄弟是...”
镇边侯也不知道自己该悲怆还是该高兴。
悲怆的是自己这老兄弟确实死了。
高兴的是自己这老兄弟的神魂被穆青保住了。
“嗯,是本侯的兄弟,燕国靖安侯殉国了。”
天子皇帝死了叫崩,诸侯或者皇子死了叫薨,大夫将军之死叫卒。
不过镇边侯觉得自己的老兄弟还是更喜欢用殉国这两个字。
毕竟他最后一直都在追求这两个字。
他渴望用这两个字来冲刷自己的罪孽。
一听这个,成瞎子顿时来精神了。
“有!”
“侯爷,我还有最后一副压箱底的棺材,是我们家流传下来的镇店之宝!”
“侯爷请随我来!”
镇边侯:?
“压箱底?棺材?”
不过听起来好像应该不错?
成瞎子带着镇边侯七拐八拐,终于是看到了一副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棺材。
“侯爷请看!”
镇边侯上前仔细看了看略微有些失望:“本侯还以为是金丝楠木的...”
成瞎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侯爷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楠木这东西只有皇室公卿贵族,更别说金丝楠木了,我要真有一个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第二天就得被抄家...”
镇边侯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他拍了拍那棺材上感叹道:“不错,那确实是有点扯淡,就这个吧,掌柜的你开个价。”
成瞎子拽了拽自己的胡子略显得意道。
“侯爷也别小看了这口棺材,不是普通的松木,而是上好的柏木,您闻闻这天然的芳香油脂,放到柏木里面也是上等货。”
他凑到镇边侯跟前小声道:“也不怕侯爷知晓,里面有一层楠木呢!”
镇边侯挑眉:“越矩了啊掌柜的...”
成瞎子满脸悲痛:“要不说是压箱底呢,放在我手里糟蹋了,靖安侯为国捐躯,这副棺材要是能成用来给靖安侯爷,那也算是沾光了。”
镇边侯缓缓点头:“不错,穆首尊说要上好的金丝楠木,但是我燕国境内没有楠树,买来的话时间太长了,掌柜的,你这幅本侯要了,开价吧。”
成瞎子肃然道:“侯爷这话什么意思?这棺材是给靖安侯爷的,侯爷跟我提钱是几个意思?”
镇边侯挑眉,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出手大气,不过也还是摇摇头:“多少得意思意思。”
成瞎子拍了拍自己这棺材:“要是意思意思那就太没意思了。”
镇边侯看着诚恳的成瞎子也是忍住感叹。
“这棺材放到普通人家价值可不菲,那本侯就不好意思了?”
成瞎子连连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棺材本棺材本,这三个字可也不是说着玩的。
连一块完整的布,一件衣服都是硬通货的年代,一口普通棺材都价值不菲,更别说精心打造的好棺材。
普通老百姓死了也就是死了,有一张破草席裹着就算是不错的家庭了。
碰上什么旱灾水灾什么的,那就是饿死在哪里就是哪里了。
天地为墓,尘归尘土归土。
镇边侯拍了拍这棺材铺掌柜的肩膀感叹道:“你...很不错!”
棺材铺掌柜也感觉自己很不错。
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他感觉自己死了都不就和一国军侯有接触的机会。
看着被送过来,躺在棺材里面的靖安侯遗体。
陵阳城主的表情更僵了。
我草了,靖安侯战死了,战死在了陵阳城下,这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好。
城主我啊,没准就到今天了...
穆青听着手下的汇报,发现睚眦军的战损比高达四成将近五成。
以一万人的数量硬抗晋国两万多人,双方都是精兵,战损五成死战不退甚至在最后还打了对方一波反冲锋,最后配合穆青全歼晋国大军。
这是很典型的以少胜多的,穆青感觉自己即便不回来也能扛住的这晋国大军。
彻底打赢那是扯淡,但是晋国大军也别想讨的了好。
不过自己要是回来晚一步,靖安侯的这点神魂可也就彻底保不住了。
说是损耗,得益睚眦军那精良的装备和大量的百姓救援,战死者也不到两成,大部分都是因为受伤而失去了战斗能力。
伤兵们除了一小部分缺胳膊少腿救不回来的之外,休养好了恢复战斗力完全没问题。
一旦这些人恢复了战斗力,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老卒了。
这么一想的话,穆青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瞥了一眼那满脸愁容的陵阳城主。
“干啥的在那胯着个劈脸,咱们燕国大胜晋国,你那是什么表情?”
陵阳城主苦笑一声,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对穆青又没法说。
穆青摆摆手:“去,把那些恶人堂的家伙叫过来,本座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陵阳城主忧心忡忡离去。
唯一的慰藉便是对方没有追究自己任何责任,自己这城主还能继续做下去。
说起来...自己有什么责任?
陵阳城主摇头,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