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只是他生来太过顺遂,一帆风顺的人生让他的皮囊被包装的温文尔雅,看上去冷淡又矜贵。
当一身西装,似乎早已经和校园格格不入的他站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看到她和那个同龄男生说笑,他的阴暗面第一次被放出来。
他想,他要把她抢回来。
如果姜泠喜欢那个男生,他就要费些脑筋了。
如果姜泠不喜欢,那最好了。
他会让她喜欢上他。
人总是会无条件偏心自己的,他自负、狂妄,就是认为,没有人能比他对她更好。
傅砚舟才是姜幺幺的最优选。
她小时候那么喜欢他,她的人生有许多许多的时光都有他的存在,她最喜欢黏着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只是他需要想想,好好想想,该怎么重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世界。
现在还不行。
祖母的身体状况刚稳定了一点儿。
但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的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突发情况。
在他还没有保证能在国内长久待下去的情况,他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打扰她的生活。
哪怕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会吗。
傅砚舟不知道,也不确定。
他悄无声息的来看过她,又悄无声息的回去。
平稳的处理着公司交到他手上的事务。
夜晚孤身一人在办公室加班,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和霓虹,他会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和舍友在宿舍聊天,在学习,在上课,还是……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人?
他忍住心底的焦躁,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
他盯着许多待处理的文件心不在焉。
开始策划着怎么把她骗回自己身边。
离开他的猫太远、太久,都是他的不对。但他可以纠正这一切。他可以重新讨好她,得到她的信赖。
她崇拜的目光,那都是属于他的。
她本来就是他的姜幺幺。
祖母的病情终于完全稳定下来,从医院回了家,所有人都默默松了一口气。傅砚舟也能安心回国。
夏女士问他回国做什么,他说国内的公司有些需要他亲自处理的项目。
理想很美好,但真的来到她身边,看着身边有关系好的朋友,笑容美好纯粹的小姑娘,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在她偶然朝他的方向偏头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狼狈的后退。
他听见她身边的女生问她,“怎么了?”
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笑着,声音有几分迟疑,摇了摇头,“没事……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认识的?”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她离他越来越远,慢慢地本就模糊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傅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想,来的太仓促了,怎么也要换掉这一身西装,他在商场磨砺久了,早已经没有那种阳光青涩的气息。
但穿的休闲些,应该看起来跟她更般配。
然后要设计一个适合重逢的场景。
让她看到他,想起他,最好不要再疏离他,找回他们以前亲近的关系。
她曾经那么依赖他,什么开心的事都想着同他分享。
但他在她的学校里蹲点了好几天,也没想到一个“适合重逢”的机会,反倒见着了好几次她跟她那个同学走在一起。
过了这么久,他们好像还是很亲近。
幸好,他不瞎,分辨的出来,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他一边庆幸这个男的足够废物,卑劣的情绪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一边焦灼他好像也很废物。
好赖那个男的还能走在她身边,跟她说说笑笑,得到姜泠曾经只给他的崇拜的目光。
他连见想她一面,跟她久别重逢都得见缝插针找场合,而且想了好几天也没插进去一个针尖。
那男的可真碍眼。
他藏在人群中观看了一场她的辩论赛。
她口齿伶俐清晰,逻辑缜密,反驳对方辩友的时候井井有条,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鼓掌声如雷声震耳。
他望着被阳光笼罩的她,于是知道了她对爱的看法。
她希望的爱一定要有回馈,她不喜欢单方面一厢情愿的付出。
他的小青梅在这场辩论赛中大放异彩。
他看到了很多像姜泠身边的那个男的看她眼神一样的男生。
他们都对她产生了觊觎心思。
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择偶权,傅砚舟在这一刻,想平等的弄死他们每个人。
他不想再纠结什么合适的时机,那根本找不到,等他找到那个莫须有的时机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他未来老婆都要变成别人老婆了。
明天。
明天他就去见她。
他知道自己有一副别人都比不过的皮囊,她小时候总说他长得好看,比她的洋娃娃还好看。
她喜欢好看的男人。
他要打扮的年轻帅气,秒杀那些觊觎他的男的,把她勾引回来。
明天。明天。
可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傅老夫人的身体坏的突然。
心脑血管堵塞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身体让病魔有了可乘之机,就永远破开了一个口子,永远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卷土重来。
人在病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清晨的天刚亮,他洗了一个比平时都要长些的澡,换上他为了撑气场和压迫感许久没碰过的休闲装,身上是清爽的橘子沐浴露香。
他准备去学校勾引她。
在他开车到港大校门外的那一刻,他的手机响起来。
是来自国外的长途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心脏布满即将要见到小青梅的期待和隐隐喜悦一瞬间冻结。
大概是心感的本能,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电话里,国外的夏女士带着哭腔对他说,“儿子,你快回来,你祖母……”
老天爷是一个非常调皮的小孩子。
人们都管这叫天意弄人。
一生顺遂的傅砚舟也逃不过天意弄人。
他还没有见到她,没有重新闯进她的世界。
没有试探出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又有没有喜欢别人。也没有拉回他们以前的亲密关系。
他闭了闭眼,不得不放弃,抖着手给徐洋打电话,让他给他订回去的机票。
登上飞机的这一刻,空白一片的大脑除了慌张外,还有一丝连他也没太明白的庆幸。
那么多的没有,但幸好没有。
幸好他这些天一直在怯懦与卑劣之间徘徊。
如果他没有这些徘徊,已经打扰了她,又不得不回去,不告而别。又或者不知归期的告别。
感情这种奇怪的东西,几天就足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沦陷。
而抛开少年情意的自卑,傅砚舟知道,他本身有多么容易得到一个女孩子的青睐。
这是他的优势。
小姑娘的感情或许是炙热莽撞的,又或许是温柔细腻却毫无保留的。许多种,每一种都格外美好。
他不能这样。
她的校园生活平静而快乐,他不能让她因为他陷入担忧、思念、患得患失、不知时长的等待中。
傅砚舟不是一个好人。
但他从很小的时候认为自己养了一只猫,有一个细心呵护的小青梅,从那时候开始。
他就一直是姜幺幺世界里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