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宁的眼眶骤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此前,祖母曾说齐渝夜访萧府是为了拒绝他,虽他为此伤心哭泣了两日。
但后来也渐渐想明白了。
以齐渝的性情,若真对他心生厌烦,必定会当面直言拒绝,而不会特意跑到萧府来告状。
可如今,齐渝连佛珠都归还了,这让萧慕宁不禁心生绝望,觉得她定是真的厌恶自己了……
萧慕宁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张,却迟迟不敢打开,他害怕看到上面写着更加绝情的话语。
“郎君,您这好好的,怎么又落泪了呀?”文竹见状,慌忙用手绢轻轻替他拭去眼泪。
萧慕宁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还是打开了那张纸,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万一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是诀别之语呢……
待看清纸上印着的“梁祝”观影票时,萧慕宁瞬间破涕为笑。
文竹微微蹙眉,满脸疑惑,自家郎君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萧慕宁的眼泪“啪嗒”掉落在观影票上,他顿时惊慌失措,赶忙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
文竹借机这才看清上面的字。
“郎君,何为观影票?和戏票是一样的吗?这是家主送来的吗?奴才来帮郎君……”
“不必了。”
萧慕宁侧身避开文竹递来的手,拿着手中的丝帕,轻柔且仔细地擦拭着观影票。
深怕再有眼泪落下将其玷污,他匆匆抬起衣袖,随意地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花。
文竹瞧着自家郎君这般宝贝这观影票,心下满是好奇。
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郎君,这观影票是不是价值连城?是不是家主派人送来的?”
萧慕宁这才缓缓转过头,侧眸凝视着文竹,神色郑重地叮嘱道:“此事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记住了吗?”
文竹虽满心疑惑,却也乖巧地点头应下。
萧慕宁的目光再度落回手中的两张观影票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甜蜜的弧度。
宣今在府丞的协助下,给盛京得达官显贵之家都送去了观影票,不过每家仅有两张。
此前,因善堂领养被拐孩童,且每周在城外坚持布施,这等善举得到了女帝的亲口赞赏,所以各个府上都很给宣今面子,纷纷表示当日定会前往。
九月初一。
萧慕宁早早地踏出了太傅府。
他身着一袭华服,每一处刺绣皆精美绝伦,配饰更是件件皆为上乘之品。
平日里总是刻意遮挡的眉心红痣,今日也毫无遮掩地显露在外。
只因心中惦念着齐渝,萧慕宁提前了足足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中央影院。
他手持一把精致的掌扇,在文竹的搀扶下,正欲下车之际,一声满是疑惑的呼唤传入耳中。
“骄骄?”
“家主。”文竹反应机敏,立刻恭敬行礼。
萧慕宁抬眼望去,只见另一架马车上下来的正是母亲萧正初。
刹那间,心下一阵慌乱,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母……母亲,您怎么会在此处……”
话还未说完,便见马车中又迈出一人,竟是父亲赵氏。
赵氏一眼瞧见自家儿子,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
“阿父?您为何也来了?”
赵氏听到萧慕宁的话,略带嗔怪地瞪了一眼萧正初,随即解释道:“还不是你母亲,说要带我来看这什么‘梁祝’。
阿父和阿母本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觉得这和寻常戏曲一样无趣,怕你不喜欢,便未曾与你提及。
骄骄今日这一身打扮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方才上街可购置了什么好物……”
大抵是心虚作祟,赵氏这一番话显得格外啰嗦。
萧慕宁听了父亲的话,心中瞬间明了,这是父母二人瞒着他偷偷出来看戏。
而此刻,自己亦是瞒着众人偷偷来到此地,一时间,脸上和耳尖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萧正初扶着赵氏走下马车,见萧慕宁前来行礼,便微笑着解释道:“为娘平日里一直忙于公务,都未曾带你阿父出门游玩散心。
今日机缘巧合,便想着带他出府听戏。骄骄,你可万不能向你祖母告状啊!”
萧慕宁听闻此言,脸上的心虚之色愈发明显,眼神也开始有些闪躲。
萧正初正欲询问他为何马车也停在此处,便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贵人可是来观影的?需凭票入内。”
萧正初见萧慕宁一直低垂着头,还以为他是在生气,于是轻声哄道:“骄骄,今日你若有什么心仪之物想买,尽管去买,所花的银钱都算母亲的。”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两张观影票递给那检票的孩童。
孩童仔细查验无误后,又看向萧慕宁,礼貌地问道:“郎君也是来观影的吗?”
萧慕宁紧紧咬着下唇,慢吞吞地从腰间掏出两张观影票递了过去。
检票小童一瞧萧慕宁递来的观影票上的排序竟是一和二,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之色,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有加。
“郎君,您的雅间在二楼,进去之后会有侍从引领您过去。”
萧正初见萧慕宁拿出观影票的那一刻,眉头瞬间紧紧皱起。
当日清晨,齐渝便早早抵达了中央影院。
毕竟这影院也算是她出资兴办的产业,于情于理,她都需展现出足够的重视。
宣今今日要登台表演,无暇分身,于是引领齐渝游览影院的任务便落到了纪元的肩头。
纪元先是对齐渝连连称谢,言辞恳切,感恩之情溢于言表,而后又信誓旦旦地发誓,承诺自己日后定会痛改前非,行事规规矩矩。
齐渝被她这般纠缠烦扰,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便主动提议先行前往雅室等候表演开场。
这雅室的位置,果真如宣今所言,是整个影院中最好的。
原本空旷的场地之上,搭建起了一人高的表演舞台。
影院内,除了一楼那三十个零散分布的座位,齐渝所在的这间雅室恰好正对着表演的台子,位置绝佳。
且室内还设计了推拉屏风,倘若宾客不想观看表演,只需轻轻合上屏风,便可享受一方静谧空间。
“主子,可要奴才下楼去接应萧小郎君?”玄英走上前,轻声向齐渝询问道。
“不必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不成?”齐渝微微摇头,满不在意。
然,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便响起。
玄英赶忙移步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萧慕宁。
他那副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低垂着头,眼睛微红。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脸铁青、神色极为难看的萧正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