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群峻的硬刚,朱钦武终于是闭了嘴。
原本云曌以为,今日这场朝会能够就此结束。
裕亲王却上前一步,微笑道,“周大人刚刚的话,令老夫钦佩不已。”
“既然如此,咱们今日就不谈苏言通敌谋反之案。”
“除了通敌谋反之外,苏言谋害两名将军之案,应该也已有定论了吧?”
裕亲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王密。
王密瞬间会意,走上前毕恭毕敬道,“禀陛下,臣负责查办此案,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张礼、孟大海,曾任岐阳军的左右副将,确实拥有陛下所赐的第三等免死铁券,自身犯罪可免死一次。”
“苏言未经陛下允许,使用火铳杀死这两人,情况也完全属实。”
“按照大周律法,苏言私杀功臣,藐视皇权,依律当车裂处死,夷灭三族!”
云曌顿时无比头疼,忍不住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朱钦武才刚刚消停没一会,王密又跳出来发难。
这件事,的确非常难办。
通敌谋反之罪,除了那封密信之外,便再没有任何证据。
只要自己顶住压力,拖到苍云卫查出证据,即可为苏言洗清冤屈。
但是,私杀两名持有免死铁券的功臣,此罪却已经板上钉钉。
现如今朝中这些武将,大部分都是随自己起家的功臣。
连张礼、孟大海两名岐阳军的副将都拥有免死铁券,就更别提他们了。
如果此案草草了事,这些持有免死铁券的武将肯定不会买账。
这几日来,云曌可谓每日绞尽脑汁,却还是没有想出能保住苏言,又能服众的方法。
正当云曌犯难之际,门外的小黄门突然高呼一声。
“淮王殿下到!”
听到这一声呼喊,群臣顿时都为之一惊,不约而同转过头。
看着大步流星从外面走进来的祝天雄,群臣心中都暗暗嘀咕不已。
“我的天,祝淮王怎么也来了?”
“今日这朝会,也未免太热闹了吧?”
自从大周建国以来,祝天雄便主动放弃了兵权和封地,在京城颐养天年。
这段日子,祝天雄也从不来上朝,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一心一意只当个闲散王爷。
为何今日,竟然也破天荒地跑来皇宫?
裕亲王和朱钦武相视一眼,心中都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
祝天雄今日突然前来,必然有问题!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祝天雄已经来到玉阶前,单膝跪地,毕恭毕敬道,“臣祝天雄,参见陛下!”
“祝爱卿,请起。”
云曌点了点头,疑惑道,“这半年来,祝爱卿可从来不来皇宫上朝。”
“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祝天雄淡笑道,“臣当初随陛下征战多年,受了无数战伤,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所以自战事了却,大周建国后,臣便在家中养老,没有精力再过问朝堂政事。”
“但有一件事,臣压抑已久,实在忍无可忍,所以今日特来进谏。”
云曌正色道,“祝爱卿有何事进奏,但言无妨。”
祝天雄淡笑道,“臣是一赋闲之人,每日不需要操劳政务,便经常在民间的酒肆、茶馆消磨时间。”
“半年前,百姓们都对陛下歌功颂德,对大周赞誉有加。”
“但现如今,百姓们却都对大周怨声载道,反而思念起前朝暴炎。”
听闻此话,群臣顿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话,也只有祝淮王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了。
云曌神情变得古怪些许,问道:“祝爱卿,那依你看来,民心生变,事出何因?”
祝天雄郑重道:“民心生变之因,便是我大周的骄兵悍将!”
“从百姓们的口中,臣得知,只要是身穿军服的兵丁来了,不论喝酒喝茶,买菜买肉,甚至嫖妓宿娼,都从不会付钱。”
“尤其京城内的买卖铺户们,都要按期向朝廷的兵卒缴纳银两,否则不仅会被砸店,还会受到哪些遭兵卒的毒打。”
“整个京城,凡是那些做小买卖的商户,都对朝廷的兵丁又恨又惧,谈虎色变。”
云曌眉头紧锁,沉声道,“祝爱卿,你的意思是,民心生变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军纪差劣?”
“非也。”
祝天雄摇了摇头,淡笑道,“臣也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接触过那些敲诈勒索商户的兵卒。”
“发现那些兵卒,也是怨声载道,满腹苦水。”
“他们之所以买东西不付钱,敲诈勒索商户,是因为上级克扣军饷严重,有的甚至半年都没有发饷。”
“所以只能靠这种手段,才能有银子花。”
“臣再顺藤摸瓜,继续往上暗访,发现大周的军队,现如今已经千疮百孔,腐朽之风盛行。”
“文臣想要贪污银两,有各种名目和手段。”
“而武将想要赚取银两,则只能靠贪污军饷,喝兵血。”
听闻此话,朱钦武身后的武官和武将们,顿时都脸色一变。
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扯到他们身上了?
虽然祝天雄这番话说得很笼统,并没有指名道姓。
但是搜刮军饷这种事,他们这些武官几乎都或多或少干过。
此时被祝天雄当众指出,自然心中都泛起嘀咕,神情变得极其不自然。
“岂有此理!”
云曌面露怒色,冷声道,“朕最为痛恨的,便是在军饷上做手脚!”
“这些武将,安敢如此大胆?!”
“大周律法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凡贪污军饷者,银两达到三千两以上,便要杀无赦。”
“这些武将知法犯法,难道不怕死吗?!”
祝天雄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禀陛下,他们确实不怕死。”
“现如今我朝武官,大多都是当初随陛下起兵的将领。”
“都为陛下立下过卓越功勋,拥有陛下恩赐的免死铁券。”
“就拿臣来说,臣家中供奉的是第一等的铁券,自己犯罪可免死三次,子孙可免死两次。”
“臣若贪污军饷,即便败露也可免死,自然是有恃无恐。”
“大不了等这三次免死的机会用完,再收手也不为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