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的不是简单的幻肢症。相对于那些缺了手脚的人,我的情况更复杂。在幻肢症中,就算病人能看见被截去的四肢,或者能感受到来自伤口剧烈的疼痛,他们仍然能模糊地“感受”到四肢。就像一个被握紧的拳头他们怎么都无法伸展开。”他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我们之中很多都知道这是错觉,不过同时幻肢也很好理解。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以及各个部分的移动。我不知道这么说您能不能理解,不过其实能够想象出来幻肢的感觉。你能感受到它和它的移动,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已经不在了。”
周毓顿了顿:“如果失去的不是那么机械的部分呢?有的人并不只在失去四肢时才会产生这种‘幻觉’,当某些人失去了眼睛或视力时,可能会有幻影之眼。”
我顿时明白了。周毓的眼睛看起来也很正常,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右眼的视线僵直无力。难道那竟然是义眼?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此真实的义眼,就连素以观察性灵敏细致入微的我都没有发觉。世上真的有这种义眼?要花多少钱才能移植这种义眼?
周毓无疑不是普通人,他绝对属于富豪级,就算可以隐藏身上位居高出的气势。但仍旧能偶尔从言谈举止中泄露出的那一点点看得出,他身世的不凡。
可现在,他还不是被关进了精神病疗养院,再不凡的人,也有心无力。这家伙,应该心有不甘才对。默默地,我在脑子里就给他下了个定义。
至于他嘴里所说的幻影之眼,倒是挺有意思。
那是一种鲜为人知的幻症。约有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五十的人在接受眼球摘除手术后出现了“幻眼”的现象。它和幻肢有一些相似之处,患者都声称能够“感受”到眼球的存在,有时甚至能感受到“眨眼的需求”,或者是休息不够导致“眼痛”。不过幻眼比幻肢要严重得多,因为有幻眼症的患者会感受到真实和严重的疼痛。
还有另外一小部分在术后会有幻视,就像他们的眼球还在正常工作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患者称看到的东西都是一些基本几何图形和模糊的色块。这些视觉被形容为像一块块瓷砖\/马赛克式或者类似烟花。这种视觉在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时间里都存在。有约百分之一的人有严重的幻觉,他们能“看到”如正常眼睛能看到的物体和人脸。有些时候这些幻觉过于真实,以至于让患者无法分清现实。这种情况,他们就真的有了能看到幻觉的“幻眼”。
“不知你的幻影之眼,究竟是幻眼,还是幻视?”我打算砸破沙锅问到底,总觉得这老狐狸在暗地里隐瞒着什么。他为何被扔进七楼,更是让我感兴趣。
因为这里边隐藏了太多的信息,也让自己深入的稍微摸到了一些七楼的规则。
“没想到你知道那么多?”周毓稍微有些惊讶,他看了我几眼,这才回答:“幻眼和幻视的症状都在我身上出现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被送上七楼的?”我又问。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
我顿时明白答案了,微微一笑,淡淡的继续试探:“疗养院的医生给你用过miotheapy疗法吗?”
“你是说镜子疗法?”他反问:“用了,不过没效果。”
幻肢症的治疗说难不难说简单其实也挺简单,也很奇怪,国际上一直流行的都是miotheapy,也是俗称的镜子疗法。
方法真的很简单奇怪,在一个盒子里面放一面对角镜。让患者将自己真实拥有的肢体放进盒子里,然后镜子将会让患者看到另一只肢体。让患者继续放松神经,运动肢体。之后他们会感觉自己的另一个肢体并没有受伤,然后疼痛感也会渐渐消失。
医生们认为大脑中有一个监控身体各部位的系统,而它监控过程中的“确认”是通过视觉完成的――比如,患者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假左手”,并且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患者可能会让大脑中的这个系统也认为自己的左手其实还在。
因为在外科手术中,比如患者的左手被截肢,但是大脑中的监控系统还在,而当患者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光秃秃的手臂时,这个系统会释放信号让患者对消失的肢体多加注意,而这个信号可能就是剧烈的疼痛。
所以镜子疗法对于这种大脑释放的疼痛感有很好的缓解作用。
“没效果也是正常的,幻肢的治疗与幻眼的治疗几乎没有任何相似性。你们这种病,有些医生会直接给患者开镇定剂,另外一些让患者自己去找方法,因为医生自己也无能为力。紧张而耗费体力的训练可以让幻眼症患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从而减轻来自幻眼的疼痛和视觉。
训练无效的患者就需要接受更加奇怪的治疗了。有一些幻眼症比较严重的人会佩戴一个能在眼眶释放电流的设备。微量的电流不会致人受伤,但不停息的电流可以转移患者的注意力和幻觉。他们通过电击让自己的幻影之眼向大脑和身体投降。”我撇撇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周毓,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口中的幻影之眼的缘由被送进来的。从他的神色里能够肯定这一点。或许,他也是被栽赃陷害。
“你说的我都尝试过,全都没有用。”周毓摇摇头,直言道:“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而,休息一下。”
我识趣的离开了,接下来的十多天一直都在加深跟他的交流。自己的心理记事薄上一直都把他的名字记着,这老狐狸很有利用价值。所以当昨天白珊说起要带我逃出去时,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毓,他是个很好的炮灰。当然,利用他很难,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阴沟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