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祁大军停驻在青阳城附近。
可韩宥安始终没等来祁帝的消息,他便心生疑虑。
顾思远已经回到定安城,韩宥安召见他,开门见山道,“顾卿,西祁何意?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顾思远端手一礼回道,“回禀陛下,近日有消息传来。说是我东庆与西祁乃是假意结盟……想来,祁帝正在甄别此事真假。”
“萧锦羡传过去的?”
这人惯会用些小伎俩,两军受到挑唆,实乃正常不过。可西祁的一国之君,做事未免太谨慎、多疑了些。
这些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就叫他起疑了?
“应当是。”顾思远道,“不过陛下不必忧心,微臣给西祁去一封信,您只用加盖御印。微臣保管西祁疑虑尽消。无非就是耽搁些时日,北宁如同一盘散沙。萧锦羡背负骂名,他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韩宥安颔首,“不知顾卿要写些什么?”
“微臣斗胆,请陛下赐笔墨。”
“来人——”
韩宥安吩咐人抬上桌案,以及笔墨纸砚。
顾思远当着韩宥安的面,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
正文内容短短数句。
韩宥安略略扫过,“只这几句便成了?”
顾思远道,“您加上御印,便是以东庆为凭。西祁定会打消顾虑。”
说罢,韩宥安干脆落下玺印。
若是他亲笔都得不到西祁的信任,那这盟约不结也罢。
顾思远吹干墨渍,将信纸用火漆封好,亲手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往雁京。
祁帝收到信时,已是数日后。
他手拿信纸,短短几句,他却细细读了许久。
郑弘毅不解,便开口问道,“陛下有何疑虑?”
“拿去,你自己看。”
“这……”郑弘毅一惊,可是沉下心静静思忖片刻道,“陛下,许是巧合。庆帝的御印在上面,若果真有诈,这信又怎会从东庆传来。”
这也是祁帝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的确是这样的道理。不过,未免太巧合了些。”
郑弘毅知道年轻的帝王生性多疑,否则,当初幽云城一战,也不会数次催促马昭出兵。
既然是韩宥安亲笔,他怎么可能亲自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这信是旁人写的呢?”祁帝道。
郑弘毅摇头,“就算是旁人写的,至少是给庆帝过目的。老臣想,没有人敢在庆帝眼皮子底下耍这样的花招。”
“也是。”
祁帝若有所思。
同样的道理,若有人拿了空白的纸要他加盖御印,身为帝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做的。
御印有人看守,更不会轻易被盗走。
且此信从东庆官道而来,一路过关,瞒不过庆帝去。
他心里的疑虑消了些。
郑弘毅继续道,“陛下,就算其中有诈。可咱们至少目前首要目标,便是攻下北宁。利益一致,方能结盟。事后,若东庆翻脸,两国对峙,总比三国混乱的情况清晰许多。”
“嗯,那便依计而行吧。”
只待攻下北宁,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况且,不是还有念琳琅那枚棋子吗?听说人已经到了汉阳,只要她找机会除去萧锦羡,北宁何愁不会彻底覆灭。
只不过,还是得提防东庆。
*
那枚棋子这会儿正在府里,与她父亲面谈。
“父亲,您听我的准没错。”琳琅道,“赵云州如今将我安置在皇宫内院,您还不知道他是何意吗?”
念父本就打算与琳琅赌一把,这会儿亲自见到了人,还听她如是说,心里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地。
念家在旧朝声望颇高。
否则,宁帝也不会在早期就将念琳琅许配给赵云州。
皇城破后,宫里的人只能任凭萧锦羡调遣,早就将皇宫收拾妥当,只不过有些殿宇因大火烧过,正在翻修。
其中就包括皇后居住的凤仪宫。
“凤仪宫如今正在修葺,他承诺我,只待修好,我便能搬进去。”
念父点点头,“琳琅,此事其实好办。为父是读书人,旁的不敢说,门生却是极多的。只要在市井中,有学子为赵云州发声。言论风向一转,他便能名正言顺。只是——你想好了吗?”
念琳琅眼里浮漫起水汽,“您知道我嫁给赵云墨受了多少苦,更是颠沛流离远赴西祁。肃王能庇护我,可我更愿意待在汉阳,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您,有家。既然赵云州愿意许诺我,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念父叹息一声,原以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赵云墨,嫁入皇室,便能风风光光。可她母亲告诉他,那赵云墨简直不是人……
“乖女儿,你受苦了。若赵云州对你好,不介意你曾嫁过人,为父自然是同意的。你放心,这事儿我今晚就着人安排去办。我的女儿,的确值得最好的。”
得了父亲的承诺,念琳琅难掩心潮澎湃。
她今夜甚至没歇在念府,而是拜别父亲母亲,直入深宫,想将这等好消息带给萧锦羡。
可她找了一圈,都没见着萧锦羡的人影。
只得着人打听一番,侍女才道,“将军一早就出了宫,说是军中有事要忙,要姑娘自己歇息。连日来的奔波应是累坏了,他还给您殿中交代过,要着您好生睡一觉。”
念琳琅双颊绯红,面上窜起淡淡的羞怯。
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被人念着、惦记着的滋味,就算是裹满砒霜的蜜糖,她都愿意一口吞下去。
萧锦羡秘密去了陆府。
他是不同意陆江临将温念之安顿在府里的。
到了汉阳,那四皇子、五皇子巴巴儿的送了多少宅子金银给他。
他有的是地方安顿温念之。
两人又是一番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相让。
“将军,欲成大事,怎会拘此小节?再说,家母想见一见陆某的救命恩人,有何不可?”陆江临冷眉。
萧锦羡负手立在一旁,“你陆府家大业大,带本将的妻子回来住算什么?算你陆江临头上的青青草原?”
“要算——”陆江临不甘示弱,“也当算你的!”
这会儿,温念之说什么都不管用,没人听。
她苦着脸蹲在一旁,好容易插上一句,“要不,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