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头,徐锦江一房几口人被罗家扫地出门,走投无路,再次前往镇上找徐老头。
而彼时的徐老头被煤窑私矿的高价工钱,骗去给人做白工。
即使徐老头事后反应回头发现端倪,但他的后半辈子都已掌控在他人手里,一切为时已晚。
徐锦江拖家带口到了镇子上寻觅无果,身无分文,为了维持生计,白日里徐锦江和儿子找到从前的老工头,做些工钱少且卖力的零碎杂活。
老工头看在他们一家卖惨可怜的份上,也给罗氏娘仨找到给人洗衣的活计。
一家五口勉强在镇上图个温饱,可却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夜里跟一群流民窝在没有门窗的破旧膳堂对付一宿,时日长了总不是法子,毕竟,眼看着气候越来越冷。
某日,徐锦江在街道给人做搬运的时候,遇到一位给镇上大户送人的人牙,当即打起了卖闺女的主意。
徐锦江与人牙一番讨价还价,看在花枝姐妹正是干活的好年纪,最终,人牙以十两银子带走了姐妹俩。
夫妻俩攥着到手的十两银子,全然没有卖掉闺女的愧疚之心。
长这么大,徐锦江手里从未捏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了底气。
徐锦江清楚,万河村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十两银子不足他们回乡下别的村子安身立命,倒不如留在镇上。
于是,当日收了人牙给的十两银子,在城西偏僻密集老旧的地段租了一间大院里的陋舍。
不大的一间屋子,每月租银五个大钱,对于手头稍显宽裕的他们而言,并不是一笔小开支,却已是镇上租银最便宜的临时住所。
大院里住了近十户人家,人员繁杂,多是拖家带口到镇上寻出路卖劳力的汉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家三口起早贪黑的忙碌着,不说罗氏受不住,还有好大儿徐志秋的怨声载道,徐锦江也同样有些吃不消镇上做工这口饭。
父子俩某日下工回到大院,偶然听见院里两户人家的男人压低的交谈声中,提到在城中菜市口那间地下赌坊赢到一笔银子。
男人们的话,霎时间让徐锦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徐锦江不傻,他猜到赌坊显而易见的套路。
赌坊为了套住赌客,定然在赌桌上让赌客们小赢一笔,直到吊起赌客们的心瘾,再将此前赢取的银子和家底一并掏空。
如此,他未尝不可钻这道空子,只要他赢了赌坊一笔银子立马收手,这比他和儿子在码头扛一年货赚的钱都多。
心里怀揣着美梦和如意算盘,翌日便带上儿子找到那间地下赌坊。
赌坊看场子的打手看见他们父子俩的生面孔,果然私下便和赌桌上的庄家耳语了几句,目光似有若无的往他们父子身上瞟。
徐锦江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全然不急于下注,仔细摸透赌桌上的规矩,观察周边赌客有输有赢的惊心动魄地场面。
最终,咬咬牙往赌桌上押了二两碎银,全程屏着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庄家开大小,好似生怕庄家在背地里使乱子。
或许是像他猜到的赌场规则,又或是他徐锦江终于迎来翻身的好运道。
第一把的二两银子,果真让他赢了足足二十多两银子,比他卖了两个亲闺女得到的钱还要更多。
二十两虽不足以在镇子买下一间简陋的居所,至少他们一家三口接下来的日子相较宽裕,甚至能在工头安排不合理的粗重活计时,他和儿子能挺直腰杆拒绝。
徐锦江开心得将赢来的银子小心翼翼的收起,打定主意不能再入套。
不想,身旁的好大儿出于好奇也来了兴致,小伙子觉得他爹能一把赢下二十多两,许是他也能沾上半点手气。
他们父子若能多赢点儿,何愁往后的日子。
大聪明徐锦江觉得自己能赢是因为摸透赌桌上的套路,而且刚刚是他下的注,儿子并未参与其中。
按道理,儿子定也能钻上这道空子,再赢一把。
徐锦江思索再三,大方的拿出二两银子,让好大儿搏一搏。
只是,美梦终究会醒,如玉制的算盘也会破碎,徐锦江没能把握控内心的贪念,在赌桌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氛围之中迷失自我,一把接一把的做着苦工翻身做大户的美梦。
短短的半日功夫,父子俩不仅将赢来的二十多两输了回去,连带从人牙手里得来的银子也赔了个精光,还倒欠赌坊三两银子。
在赌坊打手的一通威逼手段之下,父子俩将罗氏骗了过来,卖给赌坊抵了那三两赌银。
罗氏做梦都想不到,她的后半生断送在最亲近的男人与儿子手里。
至此,彻底染上赌瘾,每日做着翻身大户美梦的父子俩,情愿省下一顿嚼用的几文钱,也要揣上当日赚到的卖力钱到赌坊试手气。
今日,父子俩揣着兜里的几十文,再次来到赌桌。
许是好运降临,徐锦贵的手气出奇的好,接连赢了好几把,几十文的本钱赚回了十好几两。
赌瘾渐大的父子俩,根本无需赌坊里的人做局,自顾就往套路里头钻。
如果父子俩见好就收,这十几两就真的成他们的了,还能把罗氏赎回去。
奈何,赌坊早已摸透赌徒贪婪的心性,徐锦江再精明也躲不过这场精心为他筹划的局面。
在赌桌上杀红眼的徐锦江,很快将赢得的钱再次输了个精光,还倒欠赌坊十二两银子。
这下子,让身无家底的父子俩顿时慌了神,毕竟这一次,没有第二个罗氏能替他们抵消这笔赌债。
得知要被卖到黑煤窑的父子俩,从密室里哭天喊娘的被拽出来带走。
恰好在后院埋头干活的罗氏,认出父子俩的嗷嗓,抬起她那张遍布瘀青的脸,惊恐而又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和儿子被带走。
而她,却无能为力。
打从她被父子俩卖给赌坊抵债,罗氏心里无有不怨恨,可是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当家男人害得不成人样,罗氏心里的怨,只顷注在徐锦江身上。
她被扣在赌坊,没日没夜的惨遭凌辱殴打谩骂折磨,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罗氏想死死不了,想逃逃不掉。
她甚至后悔当初嫁给徐锦江这个没担当的男人,她娘家再穷苦,也从未打过卖亲骨肉的主意。
他们才到镇上短短的时日里,她的三个孩子皆因徐锦江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成了低贱的奴籍,这让她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