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彻底放弃所有的侥幸,连不甘心都不复存在了。他知道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夫妇组合,看似亲近随和人畜无害,但事实上当他们真正展露獠牙之后,究竟拥有着如何可畏可怖,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威力。自己想要与他们争斗,最后失败可以是必然的结局,败在他们的手上根本不是自己运气不好,应该是自己实力不济。
既然是这样,再行徒劳地挣扎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很累,很疲倦了,只恨不能一觉直接睡死过去,从此再也不用醒来。至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将会面临怎样凄凉惨烈的下场……
一切听天由命吧。
“清澜,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柳公再多聊几句,聊完了就回营帐寻你。”
励王突然间扭过头来,似乎一下就变得毫不在乎那家伙会不会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给出来的供述又会不会令自己满意一样,一对眼睛只是炯炯有神地定格在乔清澜的面庞上,眼神中的意味不容置疑。
乔清澜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最正确的。只是,当她丝毫不失礼数地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退出牢房,从容不迫地走回到自己今夜歇息的营帐之内以后,真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以及床旁的一盏油灯的时候,某种莫名的惆怅感才渐渐升腾了起来,虽然并不剧烈,但却绵长无比,成为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寂静的夜晚里,一道抹除不去的暗影。
励王回到营帐之内的时候,时间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劳心劳力了一整天,期间的一波三折到底有多么的折腾人,当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为了消除身心上的各种疲惫落寞,乔清澜索性把一切的一切都抛诸脑后,痛痛快快地跑去泡了一个热水澡,励王回到营帐之内的时候,乔清澜才刚刚把家居服换上不久,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水珠。
励王自然不会是头一回见到穿着家居服的乔清澜,但素日里在府中见她的时候,也从未曾遇见过刚洗完澡的她。顶着一头湿发的乔清澜,虽是不施粉黛,却在昏黄的灯光下,反而被映衬得别有一番风情万种,即便是励王这样实打实万花丛中久经考验的人,也忍不住眼前一亮,被此时的乔清澜勾起三分意动。
缓慢而有力地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手指轻轻地在她微微有些杂乱的青丝里来回穿梭着,嗅着头顶处飘来的一阵阵幽香,励王只觉得怀中这个女美得不可方物,从头发梢到脚趾头都透着一股令人着魔的魅力,仿佛所有的辞藻在此时此刻的乔清澜面前,都注定变得苍白无力,黯然失色。
“清澜,有没有人跟你过……你很美?”
励王过很多情话,可他真正动情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口才真的有待提高。第一次真情流露,他只来得及“我很想你”,为此暗自懊恼过许久;如今有了第二次机会,他真的很想多一些什么,然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能冲出口来的,亦不过只有“你很美”三字而已。
乔清澜微仰着头浅浅一笑,虽然始终死守住灵台一片清明,却盖不住双颊上渐渐蕴起的霞红娇羞。对于励王来,他是恨不能千言万语却只得出一句,但对于乔清澜来,只这一句便足可抵得过万语千言。
“殿下,夜已经深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前往东境了,只怕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好好睡觉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好。”
看着离开自己的怀抱之后,就果断朝床榻方向走去的乔清澜,励王心头颇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清澜,你难道就不好奇柳皓那最后都跟我招供了些什么内容么?”
励王在回营的路上,就已经再三斟酌过到时候该使用怎样简明扼要的表达方式,来满足乔清澜的好奇心了。他确实在最后关头直截了当地给乔清澜下达逐客令,但那并不代表励王不愿意让乔清澜知晓跟柳皓相干的种种事情。正好相反,从他决定将暗中监视厅堂的任务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励王就已经决定与乔清澜资源共享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母妃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见识到乔清澜的真正厉害之后,励王不能不越发担心母妃会对她重焕杀意,这才决定演一出不晓得有没有人能够看见的戏,好叫自己的母妃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对乔清澜动过真心。
可是,无论励王事先考虑得多么全面,准备得多么细致周到,他都没有想到乔清澜竟然会表现得这样毫不在意。在他想来,自己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便完全攻破柳皓的心理防线,其中毋庸置疑也有乔清澜的一份功劳。整件事情她从头至尾都参与其中,那么对于最终结果如何,自然也不可能没有好奇心的。
只是现在的她……
励王的心口不由地荡漾起一线隐隐绰绰的不安,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了乔清澜的手。
虽然依旧是柔若无骨,但却比起平日里更添了三分冰凉。励王索性将她的一双手都握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用自己的手温焐着她的手背,深深地看着眼前螓首微垂的乔清澜,低声问道:
“清澜,你是不是在怨我?”
乔清澜心头猛烈一颤,这句话仿佛比先前那一句赞美更有杀伤力。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仿佛过了电一般酥麻无比,不出先前的那句话究竟带给了她感动、委屈还是恐惧。只有她的表情仍在维持着极其勉强的镇定,却决计瞒不过励王。
“你果然是在怨我。”
励王轻叹了一声,昏黄的灯光下,很难看得清楚励王脸上是怎样的神色:
“你是不是觉得,你帮了我这许多,最后眼看着柳皓就要撑不下去了,我却直接把你给赶走了,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你觉得是我不够信任你,不愿意与你一同分享胜利的成果,所以才会连借口都不找一个,就把你给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