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护法,虽然这件事情暂时不会牵连到我们暗羽盟,但是关于左氏分舵派出来的人,究竟因何要故意在乌桥帮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背景一事,你还是要尽早与左氏分舵取得联系,然后问清楚原因和内情才行。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一日不能够解开这个谜团,我内心便一日无法真正安宁。”
乔清澜脸上噙着的一抹微笑慢慢收敛,再度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刚开始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头只有满满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过后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是越来越觉得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某些连自己和乌桥帮的人都不曾知晓的隐秘内情。
乔清澜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她也同样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作为佐证,只能说,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直觉,而乔清澜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当下,她也越发重视起这个令自己想之不透的困惑来。
“少盟主请放心,待得属下返回舵中,就会第一时间向舵主禀明此事,请舵主立刻传信于左氏分舵,问明此事情况的,一有任何消息,属下也会立即设法将情况向少盟主汇报的。少盟主身上的伤并非上一次药就可以痊愈,这段时间,想来属下能够得到不少单独面见少盟主的机会,少盟主想知道的事情,属下都会尽力为少盟主打探。”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势,乔清澜身为当事人和始作俑者,当然也很清楚其深浅。想到彻底痊愈所有可能需要的时日,一时之间,乔清澜倒是暗自庆幸起来,还好自己下手足够狠,伤口刺得足够深呐……
若是这等想法叫冷子晗听见了,只怕她又要感慨一声,少盟主年纪轻轻的,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
轻点了点头,乔清澜忽而抬眼看向房门的方向,那里十分安静,始终都没有人影靠近。显然励王在自己步出了这个房间之后,就已经吩咐了下去,所以那些丫鬟们也都知道轻重,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胆敢轻易靠近这个厢房。
“你在我这里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了,按照正常情况,上药包扎的事情也都应该进行完毕了。你要是再不离开,恐怕就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了,这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乔清澜沉吟着说了数句,旋即开口问道: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现在同我说的么?”
“没有,属下来此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确认少盟主的安危。”
冷子晗回答得毫不犹豫,手上的动作更是丝毫不慢,马上开始利索地收拾起那些摆放在身边的医用工具和药物来。
“既然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那你现在就先走吧,等到下一次需要换药的时候再来。其余的时候,若非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动潜入此地的念头,郡守府戒备森严,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戒备一定会更加森严,你轻功虽好,也不见得就能瞒得过所有耳目,更何况,还有悟瑾在,他的耳力绝非等闲。”
励王的一身武艺乃是秋婷亲手调教的,除此之外,他身为皇子,自幼还有不少大内高手悉心教导于他,功夫自然是份属上乘之列,对于这一点,冷子晗尽管未曾同励王交过手,在今日之前甚至于都不曾亲眼见到秋婷的这个儿子,但心中却很是明白,对于乔清澜此言,自是深以为然。
点了点头,冷子晗给了乔清澜一个令她放心的保证,这才离开了乔清澜床边的位置,自己提着收拾完毕的药箱,再度变回那个走一步路都要晃三晃的普通老妪,慢慢地走出了乔清澜的厢房。
另外一边,以圣上为首的几个人对乔清澜活捉回来的夏轩的审问,进行得非常顺利,就在乔清澜回屋疗伤的这段时间里,对这个家伙的审问就已经基本宣告结束了。圣上得偿所愿地从夏轩口中得到了此人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唯一让得圣上有些遗憾和不悦的,就是夏轩并不知晓躲在幕后雇佣他们前来行刺圣上的雇主究竟是哪个人,或者说是哪股势力。
刚开始的时候,圣上并不相信夏轩会不知情,只当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打算负隅顽抗,还准备要把他拉到大牢里头大刑伺候,将他不肯完全吐出来的话全都给逼问出来;好在励王离开了乔清澜的厢房之后,寻思着左右无事,去看看那个被自家娘子给就揪回来的杀手也不错,才算是及时赶到了现场,也听到了夏轩的那些供词。
圣上信不过夏轩,励王倒是不然。他对于江湖上杀手之间的某些规矩还是有所耳闻的,况且就算不曾听闻过那些事情,只要稍稍一琢磨也能知道,夏轩不清楚自己的雇主是谁很正常,知道了反而不正常,毕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不管是雇佣者还是被雇佣者,都不傻。
励王向圣上解释了一番之后,后者倒是也渐渐接受了励王的这通解释,基本相信了夏轩并非是有意隐瞒于他,而是真的说不出来的事实。
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圣上自然是知道,既然这家伙不晓得雇主是谁,那么放眼这茫茫天下,江湖上,朝野间,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邻居,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每一个人又都有可能是清白的,想要在如此之大的范围之内,于毫无头绪毫无线索的前提下找到幕后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发生什么好运的奇迹,否则恐怕很难达成所愿了。
“父皇不必过于担忧,依儿臣看来,此次行刺父皇的幕后主使在发现此事失败之后,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还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只要他们还不肯放弃对父皇的行刺,他们就不可能完全保持沉寂状态,我们就一定还有机会把这群躲在暗处的乱臣贼子揪出来。”
看出了父皇心头残存着的丝丝不忿和不甘,励王连忙出声安慰。他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乔清澜即便并不觉得面对着励王也同样需要隐瞒,可她同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励王也同样不曾将眼前的这个人和暗羽盟联系到一处去,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头自然也就没有半点儿的负担,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肺腑之言了。
现如今的励王所说出口的话语,对于圣上来说显然已经今非昔比,具有了相当之重的分量。将励王的这番言语放在心里头掂量斟酌了片晌,圣上越想越是觉得此话很有几分道理,那些家伙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么只要他们一日还没有彻底死了想取走自己这条性命的心,就一日不可能真正地消停下来。
虽然短时间内,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乱臣贼子出于谨慎考虑,不会再轻易雇佣江湖杀手行刺自己,但等到这阵风声过后,等到那些刁民自认为危险已经度过,朝廷也好,自己也罢,全都好了伤疤忘了疼,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的时候,他们定然会再度寻找机会出手。
只要自己暗中派遣人手,时刻盯紧了各处的动静,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这第二次的行动,对方还想要如同今日这般轻而易举地逍遥法外,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心中转动着这般念头,须臾之后,圣上的脸庞之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阴冷笑容。
待得夏轩被唤来的捕快押出郡守府,和晟王一样暂时关押在郡守衙门之内的地牢里头,预备着等到此行结束的时候,就把夏轩和晟王唐悟嵩两个人一并押解回国都;而圣上也因为觉得这么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之下,一旦松懈下来便很是神思困倦,而起身返回郡守府内休息去了,励王方才跟着一道再度返回郡守府,行回自己和乔清澜二人栖身的厢房。
而等到他再度来到厢房门口,想看看乔清澜的几处伤口现在处理得如何了的时候,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一去一回,已经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冷子晗已经治疗完毕,先行离去了。
屋内虽然有一扇窗户一直都是半开着的,不过或许是刚刚上了药不久的缘故,当励王初一推开房门,步入厢房之内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扑鼻而来,引得他一时没有防备之下,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将视线投向乔清澜的位置,却见得后者此刻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显然自己刚才那难得的狼狈样儿让她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而且让她觉得颇为好笑。
尴尬的脸色一闪而逝,现在的励王在乔清澜面前,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非常随意,满不在乎的了。他已经把乔清澜看成了自己身边最亲的人,这种亲密的程度,即便是在励王府中居住多年的正妻吴氏也比之不及。所以,在她的面前偶尔狼狈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励王的脸皮显然厚如城墙。
“伤口全都处理好了?你的感觉如何,疼吗?”
渐渐适应了这种草药味,励王的鼻子也不再发酸发痒,当下缓步上前,低头关心道。
“早就不疼了,那位大夫的医术很高明,包扎得很好,她调配的药膏也很舒服,涂抹在伤口上温凉温凉的,想必疗效也很不错。”
“那就好。”
励王并不知晓乔清澜和冷子晗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以为乔清澜是故意在为冷子晗美言什么,而且乔清澜现在的气色看上去的确很是不错,这也足以证明她的所言并不如何虚假,对于励王来说,他最为关心的莫过于乔清澜的身体状况,只要她能尽快好起来,面上的苍白之色能够淡化消退而去,这就足够了。
“夏轩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唐悟瑾方才去而复返,乔清澜稍微算了一下时间和来回的路程,便大致上猜测到从离开房间之后到现如今返回的这段时间里,他十有八九是跑去郡守衙门那边,追踪那名被自己生擒,并且被前去营救自己的捕快们押解回来的杀手的审问进展去了。
甫一听见乔清澜这般询问自己,励王却很是有几分惊异,忍不住多看了乔清澜几眼,心里头猜测到了些许什么,但还是不大确定地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人叫做夏轩?”
“当然是从他嘴巴里头问出来的了。”
乔清澜的脸色不变,听上去语气也很是不在意的样子,虽然有些事情不得不对励王有所保留,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她倒是没有任何打算隐瞒的意思:
“在回来之前,我擒住他之后,就已经先行审问过一遍了,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我不能保证我听到的内容,就是他知道的所有信息,不过至少他的名字,我肯定还是能问出来的。难道你不觉得方才父皇对夏轩的审问,顺利得有点儿过分了吗?”
唐悟瑾一时间有些默然。他在离开这里之后,并没有急匆匆地直奔郡守衙门,只不过是觉得有些无聊,想来想去,才想到了那边还有一个被乔清澜带回来的杀手。正因为如此闲散的心态,所以唐悟瑾赶过去的速度也并不如何迅快,等他返回先前审问唐悟嵩的那间屋子,再度见到父皇和林渭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
而那个时候的夏轩,嘴巴明显已经被完全撬开,开始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种种内情真相,全都一五一十地朝着父皇倒出来了。
不过,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审讯夏轩的第一关卡,但如今回想起来,唐悟瑾倒是很快就认同了乔清澜的话语。就算自己没有那么急着过去,耽误的这段时间也算不得有多长,而在这短短的两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夏轩的嘴巴就能被顺利撬开,即便这个杀手和自己母亲所属的那个杀手组织里培养出来的精锐不可相提并论,也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唯一的解释,就是乔清澜确确实实已然先行审问过他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