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秋婷似乎猜得到辛姑姑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一样,还没有等到辛姑姑真正问出口,她就已经自己先行开口回答起辛姑姑内心的疑惑来:
“刚开始我也觉得很不能理解,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尤其是在她明明不久前还停留在南境,却始终都不曾对百般恳求她接掌暗羽盟的萧痕宇松过口,如今刚刚回来不过数日,就又突然之间转变主意了。不过到后来,我倒是渐渐地猜测出一些什么来,尽管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不过我现在倒是没有那么诧异于小姐的心思了。”
“哦?你能理解小姐的决定?快说说看你的想法,反正现在左右无事,了解一下小姐的想法,也许对我们帮她出主意也会有所帮助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小姐之所以会突然间改变主意,很有可能是为了瑾儿。”
“为了悟瑾?这不大可能吧?如果小姐决定回去接掌暗羽盟,真的是为了悟瑾的话,那她又为什么不肯让悟瑾知道这一切,非要我们瞒着他?再说了,小姐要接掌的是暗羽盟,暗羽盟在江湖上的地位确实很高,实力也很强大,但是这对悟瑾来说,又能有什么帮助?悟瑾要做的事情,只有朝廷上的势力和党羽才能帮得上忙,这个道理小姐不会不明白的啊。”
如果不是一向十分了解秋婷的处世为人和脾气秉性,深知她绝不会是这等性格之人的话,只怕这会儿的辛姑姑,已经都要开始怀疑秋婷此人是不是有些过于自恋,太高看了她自己养大的亲儿子了。
“小姐真正看中的,并不是她自己身为秋夫人之女,注定只要一出现,就会在暗羽盟中一呼百应的身份,也不是暗羽盟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她看重的,是暗羽盟内高手如云的强大实力,或者说,是暗羽盟的武力。”
“武力?”
辛姑姑看起来依旧是一头雾水,对于秋婷的说法,显然还并不十分能够理解到位。
“是,就是武力。”
辛姑姑似是心情复杂,这个时候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仔细地想了想自己该如何措辞比较妥当,方才开口说道:
“小姐很有可能是已经从瑾儿那里得知了他谋夺皇位,完成复仇大计的整一个计划过程,尤其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在他的计划当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步,是需要强大的武力作为支撑的,唯有如此,才能够直捣中枢,成功逼宫,完成我们筹谋数十年的复仇大业。”
“你的意思是说,小姐突然间改变主意,决定去继任暗羽盟盟主之位,然后设法让暗羽盟的三大分舵重新统合为一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最后的那一步里,给悟瑾提供武力上的帮助?”
辛姑姑渐渐地懂了秋婷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猜测此事与唐悟瑾有关。不得不承认,秋婷的这番揣测还是很有些道理的,而实际上,乔清澜本人的打算,也确实有相当一部分是和秋婷的猜测颇为吻合的。
至少,如果不是带着希望自己能够尽一份绵薄之力,帮着唐悟瑾承担一部分压力,能够为他做些什么事情,好让他已经足够悲惨的人生多多少少地得到一点儿安慰的话,乔清澜肯定是不可能突然之间改变主意,而且还决定单独一人离开国都,重返南境的。
她本来还一直都在头疼于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达到既可以独自一人离开,又不会让唐悟瑾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或是因为怀疑自己失踪遇害而倍感焦急,同时还要做到不能够让他知晓自己出行的目的;如今既然和妃犯下如此大错,自己又实在无法对她下杀手,于是一番权衡之后,乔清澜便顺水推舟,将这个世纪难题丢给了她,让她去帮自己头疼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半天都被悬挂在房梁顶上的同时,秋婷还始终在思考着这件难题该如何应付的对策,反倒帮着她一直意识清醒地支撑到了现在,整个过程当中都不曾有片刻昏睡过。
“这只是我自己的揣测,小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我现在同你所说的这些种种,全都不是真正的理由,而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既然你根本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那你为什么不能先问个清楚呢?能够了解小姐真正的想法所在,对于我们该如何编造理由帮助小姐隐瞒悟瑾,多少总会有些帮助的吧?你……呃……”
辛姑姑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自己被自己给噎了住。因为她忽然间记起,自己在一刻钟之前才刚刚将无比狼狈的秋婷从房梁上解救下来,在此之前,秋婷是真真切切地差一点儿就会被乔清澜杀死在这皇宫里的,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面对着小姐的吩咐,秋婷又如何还有勇气和机会问出哪怕半个字来?
退一万步来讲,以秋婷的性子,就算不是那样的情形,对于小姐的吩咐,秋婷肯定也是不敢有任何质疑的,无论心里头有多少想问的问题,秋婷也基本不可能将其宣之于口。说来也怪,对于这件事情,自己本来就很清楚,却在这一刻依然犯了蠢,问出这种根本不需要秋婷回答的问题来。
一念及此,辛姑姑略有几分尴尬地笑了一笑,一时之间只觉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既然是小姐的吩咐,我们就必须将其办妥。况且话又说回来,如若不是这件事情有难度的话,以小姐的性子和能力,肯定自己一个人就直接解决一切了,又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出手相助?所以眼下不要再思考小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决定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好好地考虑一下,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帮得了小姐这个忙吧。”
秋婷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一下子就将辛姑姑的思绪拉回到摆在眼前的难题上来。脑海之中在短短数息的时间之内,就一连串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可是这些纷乱的念头搅和在一处,却硬是找不出半个真的能够派得上用场的。那些个蹩脚至极的理由,非但绝无可能说服得了唐悟瑾,而且根本连她们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指望用这样的借口,帮着乔清澜瞒住唐悟瑾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半载,那就等同于希望唐悟瑾会在这段时间内恰到好处地变傻一样,简直荒唐。
“阿婷,既然你得到小姐的吩咐比我知道的早得多,那在这段时间里,你肯定也因此想过许多了吧?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说来先听听看怎么样?”
“唉,辛姑姑,我要是真的有什么好点子的话,还至于如此愁眉苦脸的么?小姐说了,若是这件事情我再令她失望的话,那就说明如今的我在暗羽盟内已经毫无价值了,她不排除新仇旧账一起算,直接将我处以极刑。依我看,我这脑袋眼下也不过是暂且多留在脖子上几日时间,早晚还是得把我这条烂命赔给小姐的。”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辛姑姑很不喜欢见到如此悲观的秋婷,哪怕是在清楚她确确实实做了不少对小姐极端不利的事情的情况之下,她也依然不希望秋婷满心都怀着想要以死谢罪的情绪。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告诉悟瑾,就说小姐离开国都,是你派她出去办事,至于你要她办的事情,这一点并不能够让悟瑾知晓,这也是小姐为什么不曾同他打声招呼,就径直离开的原因。以悟瑾对你的敬畏,既然你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不会告诉他,想必他也就不会再追问了。阿婷,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啊,你说呢?”
“你也太小看瑾儿了,他就算对我再如何敬畏有加,再如何言听计从,也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能唬得住他一年半载的时间的。”
面对辛姑姑出的这个简单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于天真的想法,秋婷除了摇头还是只能摇头:
“虽然明面上,瑾儿的确不会轻易违逆我的任何决定和言语举措,但是他暗地里自然做得出阳奉阴违的事情来。我这样说,他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沉住气,不再多做追究,但日子久了,以瑾儿对小姐的关心程度,他是不可能连续数个月见不到小姐,也得不到小姐的任何消息,却依然可以无动于衷的。到时候他若是想私自调查,难保不会泄露蛛丝马迹。”
其实这么多年来,辛姑姑对唐悟瑾的了解程度,丝毫也不见得会比秋婷来得少,正是因为她自己就清楚地明白,想要让小姐的无故外出并且人间蒸发找到一个可以从始至终应付得住唐悟瑾的借口来,究竟有多么难于上青天,所以才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出现那等生无可恋一般的第一反应来。
所以,方才那样的馊主意,就算是秋婷不打击她,她自己也会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想法究竟有多么愚蠢而不靠谱,只是被秋婷这样一泼冷水,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用不着这么快就感到沮丧,要是这种主意这么容易就能够想得出来的话,小姐也不会将其当做一个重大难题,丢给我让我以此将功补过,戴罪立功了。反正时间上还不算太过着急,小姐要离开国都,肯定至少还需要数日时间才会真正行动,到时候大不了我们就先按照你刚才说的那样搪塞一阵子,然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辛姑姑第不知道多少次叹出一口气来,这一回,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叹息的了。
尽管已经有了十分充分的心理准备,秋婷和辛姑姑二人依然没有想到,小姐行动起来的速度和效率竟然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快上许多。
只不过是乔清澜带着难消的残余怒意从和煦宫中离开的第二天,向氏才刚刚被秋婷五花大绑,甚至于还来不及将其送回励王府,交给自己的儿子去严加惩处,唐悟瑾居然就先找上门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秋婷还以为唐悟瑾是来自己这里寻找向氏的下落的,然而还没有等到她让辛姑姑把捆成粽子的向氏拉出来,唐悟瑾就先行开了口,异常直接地问道:
“母亲,请恕孩儿斗胆,不知今日清澜可曾来过您这里,向您问安?”
秋婷瞬间心头一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声色,便好似唐悟瑾一见面之下,就直接朝自己砸过来的这个问题对于她秋婷而言,根本掀不起半点儿波澜一般,淡然反问道:
“你怎么会一见面就问我乔清澜的事情?难不成你觉得,清澜现在是御封的励王妃,我肯定动不了她了,所以就可以有恃无恐,直接猖狂地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不讨喜的名字来了?”
“请母亲见谅,也请母亲不要误会儿臣,儿臣决计不敢有这样犯上不敬的想法。”
唐悟瑾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掉以轻心了,也不知道自己怎地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竟然只是因为母妃近日来不曾再同自己有意无意地提及乔清澜,也不曾在自己面前再表现出对乔清澜此人的不喜与戒备之心,自己就能如此轻易地忘记母妃内心压抑多时的杀意,一张口就撞到刀口上去。
不过,也正是因了和妃的这一提醒,唐悟瑾方才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一种古怪和诡异的味道,心头也开始困惑不解了起来。按理来说,自己的母妃是绝对不待见乔清澜的,就算现如今的母妃,已经是基本上断绝了如她刚嫁入励王府不久之时那般,想要将乔清澜置于死地的念头,但也绝对不代表和妃对乔清澜的看法与态度就因此发生了巨大转变。
毕竟唐悟瑾永远不会忘记,和妃在提及自己真的爱上了乔清澜一事的时候,那种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对自己越是失望,对乔清澜就必定越是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