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向氏怎样都想不到,和妃居然可以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说得好似整件事情当中,她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过错,错的全都是向氏一人一样。向氏当然也知道,和妃之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撇个干净,其中必定也有唐悟瑾有心装傻配合的缘故所在,但一念至此,向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然接受。
“不是这样的,臣妾并非主谋,是母妃……”
“母妃如何?”
励王方才还一直都很有耐心,即便向氏语无伦次,他也由得向氏去胡说一通;然而到了现下这一刻,励王就按捺不住了,压根儿不给向氏把话说个囫囵的机会,便直截了当地将其打断:
“难不成,你想告诉本王,给清澜下药一事,母妃才是主谋?是母妃威逼利诱,强迫你给清澜下药的么?!”
向氏被励王这冷冰冰的声音一吓,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方才分明还很清醒的,怎么只这么一会儿,就差点儿明知故犯了?
“够了,本王已经不想再听见你同本王求饶的声音了。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如果有的话,趁现在说吧,过了这最后一个时辰,本王就要送你上路了。”
励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才是让向氏最为绝望的事情。这便等同于已经直接判决了她的死刑,而且肯定是励王从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就早已决定好了的事情,若非如此的话,他不会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好似只是在表达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之类天经地义而又无足轻重的日常琐事。
自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活得更久了!
向氏就在这样万念俱灰的心情,和腹中依旧翻腾不休的邪火的双重折磨之下,熬过了这最后一个时辰。而后,唐悟瑾不疾不徐地帮着向氏系好了白绫,备好了凳子,解开身上的绳索,默不作声地准备好了一切。
于是,向氏就在励王冰冷如霜的眼神凝视之下,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这辉煌过,快乐过,恶毒过也悲惨过的短短一生。
杀死向氏的那一日,是乔清澜离开国都的第三日。随后的七天时间里,唐悟瑾表面上一切正常,好像是真的完全彻底地放弃了追寻乔清澜下落的打算,实则暗地里一刻都未曾停止过这个念头,始终都在竭尽全力地试图寻找乔清澜的去向和下落。
先前秋婷对于唐悟瑾所作所为的一番猜测,如今看来倒是说中得八九不离十,到底不愧是一对亲生母子,就算远远谈不上能够朝夕相处,秋婷对于自家儿子的了解,也丝毫不会比其他任何一个母亲差到哪里去。
事实上,秋婷也并不是真的没有给予唐悟瑾任何说法与交待,直接用一句“她去帮我办事儿了,至于办的是什么事儿无可奉告”就把唐悟瑾给打发回来。秋婷到了最后,还是勉强找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说起来,这个借口反倒是沾了三分魅思散的光。
至于那个地方在哪里……于这一点上,秋婷就是真的无可奉告了,毕竟,在这茫茫天地之间,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万一她随口胡诌一个地名来,然后唐悟瑾还当了真,费尽心思地前往寻找,最后满怀希望而去,两手空空而回,乃至于察觉到他的母妃又一次把他骗得团团转,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唐悟瑾连续三日去了三趟和煦宫之后,所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唐悟瑾之所以会离开国都不知去向,全都是自己的母妃给她出的主意。而她采纳了母妃的建议,非但只身离开,而且还半点讯息都不肯透露给唐悟瑾,不仅如此,连自己的母妃也不肯多说什么,所以她离开国都之后究竟会前往何方,至今仍是一大谜团。
就连乔清澜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她现在体内的药力又究竟发作到了何种程度,她是否真的还能完好无缺地回来……这一切的一切,唐悟瑾通通一无所知。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悟瑾在面对着向氏的时候,会说乔清澜如今生死未知的缘由所在。
而以唐悟瑾对乔清澜的关心程度,他又如何能够当真安心地就这么乖乖等着,因为和妃不让他再多加思索此事,就果真不去打探消息呢?
只不过,他费心打听是一回事情,是否真的能够探听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十日对于乔清澜来说,也同样足可以做下不少事情来。不过说到底,她也仅仅只是做了唯一一件事情,那就是赶路。
紧赶慢赶,一路舟马劳顿,乔清澜和萧痕宇这对义兄义妹,总算是在第十日的清晨抵达洛州,踏入了暗羽盟总坛。
派出去向其他两大分舵传信的飞鸽,如今都已经飞回到萧痕宇的手中来了。成旭的回信上十分简短,只写了四个大字——必赴总坛,算是将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和决心都表态清楚了。相比之下,左老爷子的回信虽然也只有短短两行,但已然称得上是洋洋洒洒,表明的态度与成旭一般无二,但读起来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乔清澜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成旭在自己母亲的口中,变成了一个很难听到相关事迹的人,毕竟是这样沉默寡言如闷葫芦一般的性子,就算他本事极好,功劳卓着,为人也很忠诚可靠,因此得以积功而跻身三大长老之位,但跟母亲养大的义子,和老当益壮又相对健谈的左老爷子相比起来,成旭的存在感理所当然会被降至最低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两方都表明了他们一定会派人来,那么就说明这件事情并还没有往最为糟糕的方向发展。第一关算是就此安然渡过,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其他两大分舵究竟只是随便派了一个或是几个人过来充当代表,姑且观望一下再谈其他,还是左之章和成旭二人亲身赴约了。
想要验证这件事情,自然是急不来的,乔清澜就算再赶时间,也不会在这种事情是冒失莽撞,更何况,她原来就很希望自己是头一个抵达总坛的人,如今目的达成,自是没有反过头来埋怨他们速度太慢的道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了从自己母亲口中前前后后至少提及过数十次的暗羽盟总坛。她早已知道这里的一切陈设都非常简单古朴,因为自己的母亲生前就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的人;只是没有料到,原来总坛也设置在地底之下,于是在简朴之外,又多加了一层昏暗的色调。尤其是在两侧的火光映照之下,眼前的总坛看起来总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感。
萧痕宇刚开始还走在前头,打算为少盟主引一引路,然而过不多时,他便发现自己的做法纯粹是多此一举。尽管少盟主是当真从未来过此地,但她对于这里的地势地形,大小房室,路径交错等等诸多方面,都显然是了然于胸,看起来便好似她已来过此地千百回一般,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给她当什么向导。
稍稍一想之下,萧痕宇就明白了。不用多说,总坛的地形图,当年一直都在秋夫人手中,乔清澜没有见过就怪了。
以乔清澜的能耐,想要记住这里的路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难事,难怪从头至尾,乔清澜就没有主动提及过要他带路的事儿。
“祭明炬,如今放在何处?”
乔清澜绕着整个央室走了一遭,又连带着把旁边的两个副室也逛了一圈儿,都没有见到祭明炬的半个影子。虽然祭明炬的实物,乔清澜从未见过,但是她见过绘制的图画,知道这个火炬长的什么模样,所以她相信自己既然连地形图都记得分毫不差,如此独特的一个祭明炬,就更加没有近在眼前却认不出来的道理了。
所以,既然自己没能找到,那祭明炬肯定就在别的地方。
“祭明炬并没有供奉在总坛之内,因为这些年来,总坛已经变成了萧氏分舵的总舵所在,属下以为,象征着盟主身份的祭明炬不宜继续留在此地,就将其迁移到云舍之中了。”
云舍,是当年秋夫人时期,盟中最为特殊的一个部门风烟阁的总阁所在地,这个地方的名号是秋夫人亲自命名的,取的是风卷云涌,风轻云淡之意,风和云叠加在一起的那种意境,秋夫人一向很是喜欢。
风烟阁本来就是在盟中具有着相当超然的地位的一个地方,从前的风烟阁主只有盟主一人能够令其俯首听命,如今的风烟阁主虽说因为某些不可逆转的原因,地位降了一级,变成只听命于舵主,但事实上三大分舵的舵主从来都是以平辈待之,凡事都是好声好气地与之商量,未曾真的下过什么命令。所以风烟阁在如今的暗羽盟人眼中,地位无疑愈发超然。
至于云舍,在风烟阁一分为三之后,并没有总坛这般好运,未曾再被任何分舵以任何名义利用起来,就这么空置着了。用这样一个地方来收藏祭明炬,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请少盟主放心,属下日前就已经让人将祭明炬从云舍请出,带往此地,想来也就是这两日里,便能送到总坛了。”
对于萧痕宇为人处事的靠谱程度,乔清澜向来是信得过的。左右自己眼下还不太着急,闻言便微微点头,又扭头四下扫视了一周。她刚开始就一直觉得这里头好像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一直在找祭明炬却没有见到,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感觉,然而现下祭明炬的下落已经明了,自己的这种感觉非但未曾消退,反而更浓了。
于是,她终于恍然大悟,真正明白了这里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对了,人呢?这么大的一个总坛,除了你我二人以外,怎地连只猫都见不到?这也太冷清了点儿吧?”
乔清澜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总坛自从改成了总舵之后,萧痕宇就因为心里头有所芥蒂,总觉着自己好像污了暗羽盟圣地的缘故,而有意地让这里处于一种半空置状态,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动用它。只是,就算事实果真如此,这里也不可能真的连一个人都没有,至少总得有几个清洁人员,外加数个看门的吧?
“回禀少盟主,所有人都已经暂且离开此地,前去其他地方帮忙准备少盟主您继任暗羽盟盟主的大典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属下,属下一定为少盟主一一办妥。”
“继任盟主大典?”
乔清澜猛然一怔。这个词汇在今日此时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自萧痕宇或是其他任何人口中听到过。
“是,您继任盟主是大事,暗羽盟三舵合一,重归一体,并且重新拥有了盟主,更是大事。如此重要之事,怎能草草了之?自然是要举行大典,隆重宣告全盟,乃至于整个江湖的。”
闻言,乔清澜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到目前为止,唐悟瑾都不知道自己和暗羽盟有着如此之深的复杂渊源,父皇也更加不知道自己的江湖身份为何。如若通过这个大典,将乔清澜乃是暗羽盟新任盟主一事就这样公布于天下,那到时候无论是唐悟瑾还是父皇,就都再也隐瞒不住了。
如果唐悟瑾知道原来自己和他的母妃联起手来欺瞒于他,会有何种感想;如果父皇知道了他御赐钦封的励王侧妃,竟然是江湖第一大杀手门派的盟主,又会如何反应?说实在的,对于父皇,乔清澜虽说忌惮,但也还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然而一想到唐悟瑾有可能因此而深受打击,乔清澜就无法淡然处之了。
即令他早晚都有知道真相的那一日,但是,真相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和从江湖传言中听闻而来,二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远,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这样,你对外宣告我继任暗羽盟盟主一事,的确有此必要,我不拦着你,不过对外宣告的时候,不要称我为乔清澜,唤我乔荷吧。”
乔荷其实不是乔清澜的名,也不是她的字,更加不是她唱戏之时所使用的艺名。这个名字,曾经只有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