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痛到深处再多的话语都是多余。
“难过?”凤月勾唇:“或许。”
可惜,现在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凤月拿过他手里的书信,指尖轻轻一弹,书信落到蜡烛上,很快变成一堆灰烬。
“传我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自那以后,凤月像是变了个人,她好像再也不会笑,冷漠中透着股忧伤,眼里覆盖着一层冰雪,把所有隔绝在外,也把自己封锁住。
“元帅,前面有一窝盗匪拦路。”侦察兵汇报。
接近边境,盗匪之类的多了起来,战乱中,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就到山上变为盗匪了。
“让他们解散,不听的话就地诛杀。”凤月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打斗声很快传来,凤月马车不停,车轮踩过尸体进入空了的土匪窝,凤月下令在这里休息一晚。
“元帅,很多百姓过来抢我们的口粮。”有人来报。
“全都赶出去,赶不走就杀掉。”凤月缓步朝桌边走去,不细看的话不会发现她的脚有问题。
一路过来,她抢了不少的粮食,倒也够吃,却不足够分给他们,不要怪她残忍,百姓亡了这批还有别的。
三军士兵要是出事,谁上战场?谁去杀敌?
战乱中,先顾大局再顾小局,她现在也没心思管那么多。
“把马蹄都包裹起来,自今日起,先锋跟我走小道,其他人继续走官道。”在队伍都整装待发以后,凤月牵着马自一旁走出来。
“元帅,你这是……”众人纷纷反对。
她的脚伤还未彻底好,怎能这样?
漠然的目光一扫,所有人的声音低下去,凤月冷冷的开口:“这是军令,即将执行。”
元帅是越来越独断了,李奎几人交换个眼神。
大部队一起走容易泄露行踪,现在她先带一部分人走,他们做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战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跟你一起吧,你总不能没有军师吧?”慕容来到她身边。
凤月睨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狠狠一挥马鞭:“驾。”
马蹄飞扬,瞬间跑出去很远。
“吴将军,怎么办?支撑不了多久了。”看着源源不断的敌军,旁边的人低吼。
吴岳看了不远处的鬼影军团一眼,纵然有鬼影军团,可是敌军太多了,他们来的时候他的人马牺牲太多了。
现在只靠鬼影军团撑着,可是看形势,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退。”吴岳说道。
鬼影指挥着众人进攻,吴岳来到他身边:“鬼影,我们不如再后退一步吧。”
“不行,死也要守住。”鬼影咬牙。
他们已经失去四座城池了,这座要是再失去,他们就逼近帝都了,到时凤月赶不及,没有及时来到,那帝都危矣。
“可是这样你的鬼影军团很有可能会葬送在这。”吴岳咆哮。
他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鬼影军团可以再建,我们却不能再失去一座城池。”鬼影说得坚决。
战鼓突然响得更猛烈,吴岳和鬼影抬头一看,如水般的兵更猛烈的朝他们涌来,看那架势不把他们淹死在这誓不罢休了。
两人交换个眼神,神色严肃,看来,敌人是不允许他们逃了。
凤月在暗处看着,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慕容站在她的身旁,眼眸里聚满了担忧。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打算要命了。
“你说,这种时候我们是从后面出击还是侧面出击的好呢?”凤月慢悠悠的问,语气悠闲。
“从后面是围剿,从侧面是冲击,自然是从后面好了。”慕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现在是深秋,湖水应该很冷了吧。”凤月话题突转。
慕容目光闪了闪,城的前面有条巨大的河,敌军是渡河来的,从侧面攻击,把他们冲散,慌乱之下他们必定往回冲。
到时势必免不了落水之苦,现在深秋河水冰冷,他们不死也会病倒,不费一兵一卒就击垮他们,这比自己这方和他们厮杀要好。
“传令下去,敲响战鼓,进攻。”凤月往回走。
慕容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是长长的叹息,罢了,她不会听的。
在鬼影和吴岳要绝望的时候,熟悉的战鼓声突然响起,两人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往前看去,大大的“一”字出现在眼底。
“鬼影,你看。”吴岳指着前方,手指发抖,连带着身躯也微微的颤抖。
“月来了。”鬼影喃喃的说道。
“冲散他们。”凤月冷静的指挥。
哒哒的马蹄,宛如千军万马降临,那些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袋就搬了家。
看着那突如其来的兵马,凌宣眯起眼:“那是?”
“应该是他们的援军,殿下,我们要不要退?”现在他们势必士气高涨,硬碰硬的话拿不到好处。
凌宣摇头:“不能退。”
退意味着输,对方的援军一到他们就退的话,士气一定会低落下去,要是后面胜利不了的话,士气就会一蹶不振。
乘胜追击,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退。
“大家不要乱,保持队形,继续进攻。”凌宣大喊。
凤月看了他那边一眼,从怀里拿出一面黑色旗,往凌宣那边一挥,意图很明显,鬼影军团全部出击,直击帅船,正面战场交给她。
她培养的那么锋利的一把刀,用来防守真的是太浪费了,唯有攻打才能发挥他们的威力。
凤月在,他们就安心,她的命令绝不会出错,他们只需执行就可以了。
鬼影军团没有丝毫犹豫的倾巢而出,直捣黄龙。
这场站打了五天五夜,在把对方最后一个人都杀完了以后,所有人累得手指发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马儿都软倒在地上。
凤月拖着残腿,自尸体堆里爬出来,她的身上和脸上乃至头发上都沾满了血,乍一看就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
“月,你没事吧?”慕容扒拉着她旁边的尸体,把她拉了出来。
“没事。”凤月身体摇晃了下。
还说没事,慕容揽住她,她很瘦,比之前还要瘦,全身一点肉都没有,一摸之下,全是骨头,轻得像一根羽毛,慕容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凤月窝在慕容的怀里没有动弹,她眼眸半阖:“把我扔到湖里或者水里都可以。”
她脏死了,需要洗一洗。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动?”明明没有力气了,还逞强。
凤月不服输的动了下,却不小心碰到脚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皱起。
慕容何等聪明?目光一下集中在她的脚上,灵力漫过手指,布碎如蝴蝶飞舞,伤口就那样曝露在阳光下。
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横流,隐隐的白骨露了出来。
那得多疼啊,可是她居然没哼过一句,要不是他发现的话,她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他?
“你是不是打算不要你的脚了?”慕容满脸的怒火。
她什么时候学会自暴自弃了?没了帝熙她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你觉得还能好吗?”她又能等到它好吗?
既然注定要不了了,那就废了吧,一条腿而已,她还有另外一条,还能走路。
“那你就由着它了?”慕容有种掐死她的冲动,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依然那么任性。
这边凤月不好过,帝熙也不好过。
他一时大意被人打落山崖,被人救回来时只剩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醒过来。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一道如黄鹂般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帝熙睁大眼,却没看到一丝光,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我的眼睛。”
“哦,没事,你掉到冰池里了,眼睛被冻伤,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女子关切的问。
只是掉到冰洞吗?帝熙的心放下来了。
“是你救了我?”帝熙发问,似是根本没有回答女子问题的想法。
“嗯,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女子一点都不介意他类似于审问的语气,很好脾气的回答。
“我告诉你一些药,你设法帮我弄回来。”帝熙把自己需要的药材告诉她。
一些治疗伤痛和冻伤的药,其它的他暂时还不知道,等眼睛可以看到了,他才能确定更多,现在他只想快点能动。
不知月儿怎么样了,得知他不见了她肯定着急,她的脚伤还没好,肯定又折磨自己了。
女子一一把那些药记下来,看着上面的药草,她眨巴眨巴眼:“有一些很贵重,到哪里去弄?”
像一些薏草,无蕊花,这种东西她只在书上见到过,实物可没见到过,到哪里去弄?
“那种东西一般喜阴暗湿润之地,你到冰池附近看看,没有再说。”帝熙说道。
见对方那么胸有成竹,女子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照办,出了门以后她才觉得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他的侍女,干嘛要听他的话?
“你真的是料事如神啊,我找到了。”半个时辰以后,女子咋咋呼呼的闯了进来。
“闭嘴。”帝熙呵斥。
女子一下被吓住,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才委屈的开口:“干嘛那么凶?”
“赶紧去找其它的吧。”帝熙没有道歉的意思,语气却软了点。
他不是知恩不图报之人,她救了他,日后好处他是不会少给的,他刚才是试图运灵力而已,却感觉不到半分。
在烦躁之时她突然大呼小叫的闯进来,更增减他的烦闷,他不生气才怪。
“哦,好的。”女子悻悻然的出去。
傍晚时分,女子回来,饭没吃就给帝熙熬药。
“感觉怎么样?”把药全部喂给帝熙喝了以后女子期待的问。
帝熙看着虚空,实际上他现在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虚空:“还没那么快有效果。”
就算是神药也需要点时间来发挥效果吧?
“哦哦,对哦,那我先去做饭。”女子的肚子配合的叫了一声,似是抗议,女子脸上出现尴尬,突然想起对方看不到。
帝熙躺在床上,思绪早飞到凤月那边去了,不知月儿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刚打了胜战的凤月,除了之前的脚伤以外没受什么伤,用她的话来说是挺好的。
军医帮她包扎着脚上的伤,厚厚的一层纱布让她的脚整整大了一圈。
“元帅这脚不能再动,不然就很难好了。”军医摸着山羊胡道。
凤月不知可否,翻阅着手中的军报,不言一词。
军医自觉无趣,拿着药箱离开。
门外,一帮人在等候,见到军医全都围过来:“怎么样?元帅的脚没事吧?”
“再这样下去,没事都有事了,你们劝劝她吧。”军医摇摇头,实际上她现在已经伤到筋骨了,就算全好也不能恢复如初。
她要是再折腾,她整只脚都会废掉。
李奎几人要冲进去,慕容阻止,他们进去只会惹怒他,还是他来吧。
“吱呀。”门被人从外推开。
凤月眼睑微微抬起,看到是慕容又垂了下去。
“这一战,泊国伤亡惨重,后续可用兵力不多了,你坐镇在此就好,不用亲自领兵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李奎他们就可以了。
“嗯,可以,不过我得跟过去。”不把他们赶回去她不放心,而且她还有一些事要办。
南朝被他们毁得差不多了,不让他们出点力重建怎么可以?吃过一次亏都学不聪明,看来她上次宰得还不够狠。
“那你就只对泊国下手?”罪魁祸首可是方国,而且因为战场不是在方国,所以方国并未受到摧残,再过个五年还能卷土重来。
在他看来,要宰就宰方国。
“不急,等教训了泊国再说,对了,我打算把朔关的国门关上,暂时不互通有无了,反正我们最近经济需要复苏,百姓购买力不强,也没啥好通的。”南朝资源丰富,不互通有无都可以。
方国就不可以了,他们生产力低下,布匹之类的都是从南朝买的,这要是不互通有无的话,他们不急才怪。
“月此主意甚好,只是朝廷由你说了算么?”她一介女流,掌管三军已是不妥,身份还不同以往,朝中的大臣凭什么听她的?
“他们听不听有什么所谓?执事的听我的就可以了。”帝熙不见了,王雅松很聪明的把奏折送到她这。
她只管下令就好,至于宣布执行之人就不是她了。
“他不在,我自然得帮他好好守着的。”凤月低声说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慕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