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长长的裙摆在风中摇摆,手中挽着的帛迎风招展,一层金光渡在她的身上,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在凌宣等到不耐烦要发飙的时候,凤月就那样出现,以一种高傲乃至狂妄的姿态。
狠狠的惊艳过后就是嘲笑。
“看来南朝无人了嘛,竟然要一个娘们来庇佑。”
凤月如水的目光一扫,冷箭射出,寒意自脚底下传遍全身,喧哗声,嘲笑声刹那消退。
“本帅一会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连个娘们都不如。”轻如鸿毛的话落在人的心头却重若千斤。
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够在场的人听见,所有人脸色一变,有人受不住激站了起来:“你……”
凤月目光一寒,如同淬了毒一样冰冷:“本帅怎么了?本帅今日能站在这和你们主子谈判说明本帅有这个资格,莫要忘了,你们可是本帅的手下败将。”
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教训她了?也配。
“凤元帅莫气,他们没见过世面,何况凤元帅本人实在是出乎意料,大家有点惊讶而已。”凌宣抬了抬手,举止有度。
凤月微微一笑,刹那春风拂面:“没见过世面还是不要大呼小叫的好,不是谁都有本帅这么大肚量的。”
刚才说话的人脸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想说什么,旁边的人死死的拉住他。
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哪里容得他放肆?何况人家也没说错,就算她是女的,可是不要忘了,她执掌三军,不容侵犯。
在一国将帅面前,哪里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凌宣嘴角抽搐了下,极力忍耐住想骂人之意,他深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凤月,不然接下来的谈判就没意思了。
“让殿下久等了,本帅想废话你们也不想听了,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好了,协议本帅早让人拟好了,殿下过目,要是没异议的话签了就可以了。”凤月手轻挥,凌宣面前就多了几张纸。
前面的匆匆掠过,凌宣看向最后一张。
年年进贡,俯首称臣,赔偿一百万两白银,再割三座城池,凌宣越往下看脸色越黑,到后面彻底和墨水有得一拼。
“元帅,这就是你的诚心?”凌宣极力压住怒气。
“只是俯首称臣,我们并不干预你们的内政,赔偿只要白银,没要黄金,至于城池,你们的铁蹄踏遍我们四座城池,我只要你们拿三座来陪,这难道不是诚意么?”凤月语气极淡,却摆出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
她的确是好人,看,她还让步了呢,这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要打他们还要他们赔偿呢。
凌宣气得真想把那几张纸撕掉甩在她的脸上,但是他不可以,深呼吸几下以后凌宣站了起来:“这些条件本殿不接受,改日再谈好了。”
他不能再留下在这了,再待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把凤月给掐死。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她这么无耻的,一百万两白银,她是狮子大开口吗?
看着凌宣气急败坏的背影,凤月脸上保持着优雅的笑意,待人走远以后,她手撑头,眼眸半阖,似是累了,休息一下。
“月觉得要耗几天?对方是否会答应?”慕容看着门口。
“慕容心里不是有数吗?”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来。
凌宣没有当场发怒,没有和他们闹翻,说明他害怕,害怕她真的出兵,他心里有弱点,自然是好拿捏的。
他答应,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只是要越快越好,因为她拖不了那么久。
“天气寒冷,我扶你回房。”慕容伸手去拖她。
凤月晃晃脑袋:“干嘛,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
“那你赶紧回去休息。”慕容虚扶着她。
凤月拨开他的手:“我到书房,你派人盯着凌宣。”
回到书房的时候,凤月意外的看到白束,她眼里射出激动的光芒:“是不是有阿熙的消息了?”
白束单膝跪下:“请四小姐责罚。”
他们把山崖附近找了个遍,没看到有任何的痕迹,连块破布都没有。
“没有也好,这样起码有希望。”凤月喃喃。
白束看她那样子,心里有点难过,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彼此心里都明白,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说不定帝熙早被鸟兽分食,尸骨不剩。
那么残忍的事实,他都不愿接受,更何况是她。
“既然那没有,那就沿途找,总能找到的对不对?”凤月孩子气的问,很执着的要问个肯定的答案。
好像知道了答案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是。”白束不忍掐了她的希望,点了点头。
“那还不赶紧,阿熙肯定等着你们去接他。”凤月推了他一下。
“是。”白束离开。
凤月拖着脚步走回书桌后方,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一样呆坐在那,无声的给人一种沉重之意。
鬼影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心狠狠一抽。
感觉到有人,凤月快速的整理好情绪,见到是他,璀然一笑:“是你啊,有事么?”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你的风寒好了吗?”鬼影狐疑的看着她。
得知今日谈判,他不放心,特意来看看。没料到前几天还病怏怏的她,今日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你不是看到了吗?”凤月失笑。
“刚才在想什么?”鬼影两手撑在桌上,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力量靠近她。
看着那张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凤月单手抵住:“没想什么。”
“又在想他了?”疑问的语气,肯定的口吻,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想男人。
“既然知道又何必拆穿?”人艰不拆,他不知道吗?
鬼影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来,罢了,她好好的就好,不愿接受就不愿接受吧,等时间再久一点了她就能接受得了了。
“这边应该没我的事了,我想带着弟兄们回朔关。”
凤月说过开年就攻打方国,把曾经吃的亏全都讨回来,他先带着他们去备战。
“马上过年了,让他们回家过个年吧。”奋战那么久,她不能把这么点权利都剥夺了。
“他们不需要。”鬼影残酷的说道。
出来混的就不要想家了,他们有命活一天是一天,谁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睁眼?
凤月沉吟:“起码吃个年夜饭吧?”
“现在出发,赶不上的,何况现在路还比较好走,到后面大雪封山的话会比较危险。”他先过去,帮她把道路铺平,到时她过去就轻松多了。
开年,大雪还没融化,正是最冷的时候,军队行军艰难,还没到那边估计就已经冷死不少人了,他先把人带过去。
底下的士兵习惯了一段时间,身体各方面的肯定比那些新兵要好很多。
他记得,好多年没在雪中打过仗了。
“那好。”凤月最终点点头。
“鬼影,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挑起战争总是不好的。
鬼影笑,笑她的多愁善感:“月何时想那么多了?军权在你手中,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别打呗,弟兄们都听你的。”
相信她能带领他们闯出一片天地。
“也是,对了,我这次敲诈了泊国一百万两白银,打算三十万用于重建,二十万给鬼影军团,其它留给三军,银子到手以后我就让人给你们送去。”
“好,那我等着。”鬼影站直身子,脸上带了笑。
批改奏折批改得累了,凤月站了起来,近段时间染了风寒以后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像很久没出去走过了。
蜀关不像朔关,一眼望去就是大漠,这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片祥和,要不是断壁颓垣,真看不出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凤月慢慢的在竹林里散着步,竹下的草全部都枯败了,随着脚步的移动,时不时有点黄色入目。
前方突然出现道身影,凤月觉得熟悉,仔细一看,不是凌宣是谁?
“元帅好兴致。”见到她,凌宣对她笑笑,温暖如春。
“殿下不也是吗?”凤月回以善意的一笑,刹那媚如百花开,艳色无边。
没说明的话,大家心底都明白,凌宣真的那么巧在这?无非是等着她罢了。
“元帅独自一人赏花不觉得太寂寞了么?”凌宣走到她身边。
凤月四处看了看:“殿下眼花了吧?这里哪有花?我是来赏竹的,殿下要赏花的话恐怕来错地方了。”
一本正经的话让凌宣脸上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谁能想到眼前这人这般奇葩?别人都赏花,就她赏竹。
赏竹,他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人赏竹?
“元帅的爱好倒是特别。”凌宣过了好一会才找到话接。
“特别吗?或许吧,竹子凌霜傲雨,四季常青,寓意着节节高升,乃岁寒三友之一,独自一支也能摇曳成一道风景,一片嘛,就成了一首乐曲。”
微风拂过,凤月闭上眼,倾听竹叶摇曳的声音,她很喜欢的一种声音,天然,纯粹,乃是大自然发出的最动听的声音。
比所有的乐曲歌声都好听。
“你看,竹子从未有多余的旁支,它一根竹竿到底,站得堂堂正正,多好。”凤月的手摩擦着竹子。
她真的很喜欢啊。
凌宣惊讶,想不到一个女子能有这般见解,说出这样一番话。
“元帅再次让本殿打开眼界,佩服。”凌宣语气里带了几分敬佩。
强者应该受到尊敬,无论她是不是女人。
凤月抬头:“几颗竹子而已,殿下没见过吗?”
何来的大开眼界?
凌宣被她逗笑。
“听闻贵国战王出事了,凤元帅与之交好,定然很担心吧?”凌宣突然说道。
凤月目光猛然变得犀利,带着探寻看向他:“殿下想说什么?”
“要是本殿说本殿可以帮元帅找到战王,那协议的条件是否可以由本殿来定?”凌宣语气笃定,宛如料到她一定会答应。
凤月冷然勾唇:“不。”
别蒙她好不好?帝熙是在南朝不见的,白束都找不到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要是我答应,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可以先签订条约?或者找到以后再签订都可以?”
娘的,这缓兵之计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拖得久了,变故越多,到后面泊国恢复了,谁怕谁?还有等她和方国打起来,他还可以参和一脚。
最后他的太子之位保住了,她还拿不到半点好处。
她又不是傻,这么亏本的买卖都会做。
“人,本帅自己会找,协议嘛,殿下不想签也可以,三军时刻准备着。”凤月嫣然一笑,笑容却没有半分到达眼底,无端给人一种嗜血杀戮之感。
“元帅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凌宣抬手,想触碰凤月的脸。
凤月不动声色的避开:“不好意思,本帅一向如此,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如一朵云,凤月瞬间飘远,看着她的背影,凌宣若有所思的笑了,很有意思的女人,很厉害,不过到底是个女人。
“把这封信给徐世子送过去,务必要送到他手中。”凤月递上腰间的军牌:“到了帝都把这个给徐府的人,他们就会带你去见他了。”
“是。”
“为何要叫徐尚远来?”一旁的慕容问道。
“因为凌宣。”凤月也不相瞒,下午见过凌宣之后她就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他要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势必会对她动手。她又怎能不做丝毫的防备?徐尚远好歹是她的未婚夫,来守护她不为过吧?
“恐怕不止吧?”徐尚远在这,有关于她名声的事情能马上压下,他不在,她要是名节有损,一切都毁了。
诚然,她不愁嫁,可是背后永远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水性杨花。
那骂名,她怎能背负得起?
“嗯,没错,你盯紧一点。”凤月揉揉额头。
凌宣不好对付啊,那小狐狸,她要从他身上拔毛还得费一番手段,不过也是,她身边哪个不是人精?谁又好对付?
“放心吧。”慕容帮她揉揉肩。
“对了,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成家了吗?”有心上人了吗?
最近事多,她一直想问问,总是忘记了,想想她这个朋友当得真不称职。
“干嘛问这个?”慕容呛了下。
她的话题转变得太快了吧?能不能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关心关心你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凤月语重心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