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比不得,可能弹奏到这般程度,已经实属不易了。
况且,她只是一个乐馆的乐师罢了。
“姑娘琴技,独一无二,何必这般妄自菲薄。”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相同的人,何必要去做比较呢?”
少年淡淡的说着,这番说辞,倒是让易南辞都有些诧异了,小小年纪,竟然能参透这般道理。
姑娘浅浅一笑:“多谢公子谬赞,芙蕖年幼学琴,八岁被卖至乐馆,已在这乐馆之中带了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却一直不曾有人对妾说过这般话来。”
姑娘心中感念,这世上还有这等干净善良的公子。
虽说来这个乐馆的大多都是书院里的学生,她们又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乐师。
可着乐馆里的姑娘们,个个漂亮厉害,那些学生表面一本正经的,实则,却总是占姑娘们的便宜。
又有些学生,站着自己的家世地位,强迫乐馆里的姑娘。
做着一些她们并不乐意的事情。
饶是她,也逃脱不了这般命运。
可奈何卖身契在此处,这里的姑娘们,若是离了这里,便会被立马抓回来,面临一顿折磨。
“你名字这般好听,为何要自称为妾?”
“妾乃低贱之身,比不得公子们身份尊贵。”姑娘淡淡的说着。
在这里待得久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认命了。
这姑娘面若桃花似得好看美丽,呆在这乐馆之中,不免有些可惜了。
“什么身份尊贵卑贱的,若说起来了,我也只是一个庶子罢了。”
“姑娘名唤芙蕖,便是清流之中的芙蕖,当清丽脱俗,不该是这般的。”
那姑娘愣了好一会儿,易南辞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捂着他的嘴阻止他接着往下说教。
对那姑娘说:“芙蕖姑娘,我这学生过于愚笨不堪。”
“以为此处是说教的地方,这是赏银,多有叨扰了。”
他扔下一些银两,便拉着沈言卿出去了。
沈言卿还云里雾里的不知为何。
满脸茫然的问:“先生为何拉我出来?”
“乐馆乐馆,自然是这些姑娘们卖弄技艺的地方,不是你说教的地方。”
“纵然你见不得这些姑娘在乐馆之中卖弄的模样。”
“但世人皆有命,命乃天定,无法逆转。”
若是觉得这些乐馆里的姑娘们可怜,那这世上比她们可怜的人还多了去了呢。
譬如那些新进城的难民,又譬如生活在战火纷纷年代中的人,哪一个不比这些姑娘们可怜了?
“先生认为,天命所归,便是无法逆转的么?”
沈言卿认真的问他。
易南辞点了点头。
他又问:“若是不信命呢,下场又是如何?”
易南辞愣住了,不信命?
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说不信命的,世间万物法则,是早早就已经被拟定好了的。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也是如此。
一时间易南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你方才可瞧见那姑娘手臂上的伤痕了?”
沈言卿想了想,随后点头。
“是了,你瞧她十指纤纤,唯有手臂皆是伤痕累累,那便是她不信命的下场。”
“她的命便是在乐馆之中,不信命,便是手臂上的伤痕,你可明白了?”
沈言卿抿唇,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罢了罢了,你还小,同你说这些也是不懂的。”
“既然你无心享受,那便回去好生歇着,准备明日的比试吧。”
“你明日的比试,我和你姐姐,便是不能跟着了只得由你自己一人,且林中多危险,你需得处处小心,旁人的话,也不要轻易相信了去。”
他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头子似得,没完没了的说着。
沈言卿不厌其烦的听着,也不觉得聒噪,反而十分认真的点头。
沈青瑶离开世子府已经有两日了,故而下午时候,便匆忙启程回了世子府。
想着有易南辞在他身边,许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故而也就放心了起来。
那府中沈怜等的久了,天天在门口蹲着,不过两日光景,他竟然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难熬。
远远地便听见车轮子轱辘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小桃和沈怜都站在门口,苗雍也在的。
“世子妃!”
她是想要迎上去的,可奈何瞧见明珠明月两个丫头伺候在其左右,她这般上去,倒显得自己没了位置。
脸上笑容便又垮了下来,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身子可好些了?”
耳边传来沈青瑶淡淡的嗓音,小桃惊愕的抬起头。
怔怔的看着她。
瞧她许久没有反应,沈青瑶刮了刮她的鼻子,没好气的说:“怎么,病了一场,便是连脑子也不好使了么?”
又是那一如既往熟悉的语气,小桃眼眶一热,心中更是有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了喉头。
“奴婢……奴婢早就好了。”
“世子妃这几日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小桃不争气的红了眼眶,随后擦着眼泪,笑嘻嘻的说:“安好便是最好的。”
“您不在的这几日,殿下一直有来信。”
“世子妃您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取了来。”
她腿脚跑的飞快,生怕有人跟她抢了去似得。
她听闻有郅景舒的书信,心中自然是激动难耐的。
他这匆忙离开的的这段日子里,倒是叫她内心分外煎熬难受,以前不曾觉得相思之苦有什么。
如今自己亲自体验了一遭,才知晓当初郅景舒心中感觉有多难受。
清苦绵长,寂寞难熬。
已过经年风霜,雨雪霏霏的寒冷时候,偶来春风阵阵,拂落心田,滋润万物。
那人字迹张狂,渗透有力。
一字一句,皆是诉说他心中相思之苦。
唯有那句‘安得与卿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让她心狂跳如雷,紧紧的拽进了书信,似乎还能从中嗅得丝丝他的气息。
他于战场上厮杀,却让她在这深闺中等候。
若有可能,她宁愿同他一道,做他手中利刃,肩上盔甲,为他斩杀仇敌,免于明枪暗箭。
他去了战场,连同带着她的心也一起去了。
却不知那东洲战况究竟如何,便是这么久了,也不曾有半点战报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