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人很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
“你若不吃东西,你所担心的,和担心你的人知晓了,想来必然会心疼的。”
她在车厢里靠着,沉默的听着。
真是可笑,一个漠北领队的士兵,竟然对她说了这种话。
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如此一来,她便和郅景舒的叛逃是一样的,沈青瑶心里想的清楚明白。
“你同一个女人唧唧歪歪的说这么多做什么,她爱吃吃,不吃饿死算了!”
“到底是个大梁女人,死了也就算了,还这般兴师动众的让咱这么多人护送她到漠北。”
“比起如此,咱还不如上阵杀敌来的痛快呢!”那矮矮胖胖的兵不满的说着。
又一把打翻了他碗里已经泡好的饼子,洒了一地,便是连唯一的软食也没有了。
他沉默的看着,马车还在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胖子的错觉,他竟然从那人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几分寒意。
“你……”
“她若死了,你以为将军会放过你么?”
这一路上的人,都不是真心伺候沈青瑶的,顶多也就照顾着她还活着罢了。
然这些都是个男人,男人的心思,大多数色字头上一把刀,若是无人盯着,那马车里的人怕是要遭他们分食干净。
“哼,那便随你怎么折腾,不过我是不会管她死活的。”
胖子冷哼一声,驾马跑到前面去了,只留这一辆马车在后面儿摇摇晃晃的走着。
他掀开了帘子,竟然坐了进去。
沈青瑶靠在角落里,闭着眼睛,手脚上都是铁链,如同困兽一般,脸色苍白。
“阿瑶……”
他终究是没忍住,心疼的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她苍白的脸。
沈青瑶陡然睁开眸子,面前却是那张陌生的脸,但熟悉的眼神刻进了骨子里,是不会变的。
是他!
此时,她的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下去的紧张,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在颤抖,
整颗心都随着恐惧而狂跳着。
那种感觉,的的确确就是恐惧。
是,亦或不是。
许是心里的期待太深了,她容不得失望,容不得自己判断失误。
雪白的贝齿紧咬着,她的心颤抖的越发厉害了,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陌生的脸,没有开口说话。
男人伸手在自己的耳后轻轻摸索着,然后缓缓撕下一张人皮来,露出了那张她日思夜念的面庞。
一瞬间,她心底所有的希冀都从心底呼啸而出。
“景舒……”
是她的景舒!
“抱歉,阿瑶,让你受委屈了。”
马车外行军的嘈杂声音沈青瑶已经听不见了,心里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她念了许久的男人。
她的心已经狂跳而出了,他没死,她就知道,郅景舒从来都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的。
男人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她的景舒……她的景舒果真没死啊!
巨大的惊喜来的太快,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一瞬间的悲欢都在此刻释放出来。
她呆呆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任由他拥着,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
他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的灼热,又是那样的温暖。
被他拥入怀时,一切的伤痛和悲欢离合,都尽数化作了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坠落而下。
她很害怕,每天都在害怕,即便心里有微薄的希冀知道他没死。
可她的心就从来没有一天是放下来的。
唯有如今见着了活生生的郅景舒,她才算是心安。
“阿瑶,别哭,我回来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哭好么?”
他温柔的拭去沈青瑶脸上的泪水,郅景舒果真是最见不得沈青瑶哭的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的泪水总是能掉进他的心坎儿里,将他的整颗心都灼烧着。
那一刻,沈青瑶所有的委屈,害怕和倔强,都在郅景舒的温柔之中尽数爆发。
可她知道这是在漠北行军队伍之中,她不能哭出声,只得死死的压抑着。
他捧着沈青瑶的脸,抚摸着她苍白的唇,遂低头,一点一点的吻了上去,将她所有的哭声都尽数吞入腹中。
依旧是那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她从来都不觉得这般委屈过,心痛如绞,却又欢喜过多。
他的怀抱很宽阔,感受着沈青瑶痛到骨髓里的情绪,郅景舒只觉得愧疚。
是他错了,只顾着自己的计划,却忘了她。
忘了她会担心,会害怕,也会伤心。
更不曾想过,在听闻自己失踪的消息后,她会跑到边疆来,同一群男人打仗。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疼如刀割。
他捧在手里的姑娘,又怎舍得让她吃了这打仗的苦。
又被关在漠北军营里这些时日,所面临的,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乖,不哭了,我在这里,景舒会一直陪着阿瑶……”
他抱着陆卿凌,低低的嗓音一直在她耳边响着,企图给她安慰和安全感。
她终究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用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眸,痴痴的望着,似乎要将他的模样都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他总是见不得沈青瑶这幅样子的,让人心疼难受。
“阿瑶,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以后不论如何,都不会再舍弃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只身一人战斗时,该是有多么的绝望和委屈。
他唯有紧紧地抱着她,不停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才能抚平她心口上的伤。
终于,沈青瑶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却依旧无力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靠在他怀里。
一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衫。
似乎只要自己一松手,面前的这个人就又要消失了。
她已经等得够久了,再也不想等待下去了。
“别怕,我不会离开了。”郅景舒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白。
她本就瘦,这般用力,只会让她手背上的青筋越发的明显。
她还是不肯松手片刻,他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心疼,索性也便由着她去了。
不过郅景舒不能在马车里呆的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