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余失明有一段时间了,斯内普喂了好几种魔药都不起作用。
少年倚在沙发上熟睡,额前发丝有些长了,乱糟糟的,呼吸均匀清浅,身上盖着一件黑袍,是他亲手盖上去的。
收回视线,斯内普看着手中的草稿莫名有些心烦,他试了好几十种消除诅咒的魔药,无一例外全无作用。
或许他不该花时间在这些上面,这个孩子只是他的学生,他父亲都不管,他一个教授为什么要上赶着去伸以援手?
但矛盾的是,只要他心里生出一点想放弃的想法,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少年含笑看着他的样子。
他的笑容并不夺目,但侵入人心,在他的记忆中,上一个对着他这么笑的还是当年没有和他决裂的莉莉。
自从和莉莉决裂过后,他习惯了用一副刻薄的嘴角去面对世人,用嘲讽和挖苦去回击。
他在霍格沃兹的名声不算好,甚至说得上差劲,没有一个小巫师能忍受一个阴沉着脸只会嘲讽挖苦他们的魔药教授。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独自一个人走在黑夜里,无人作陪,也不需要。
可温之余不一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毒液,不在乎嘲讽,只是永远微笑着站在他身边。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少年的陪伴,阴冷的地窖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像当初的莉莉一样被夺走生命,可少年看上去又不知不觉的脆弱到像要马上消失。
或许他应该找邓布利多聊聊。
打定主意,斯内普开始写信,将少年的状况浅薄的写在纸上,然后又说出自己的推测,最后隐晦的询问少年家里的事情。
邓布利多最近在调查少年,这事他知道。
把信交给猫头鹰,斯内普喂了把肉干,看着猫头鹰朝霍格沃兹的方向飞去。
“……教授?”
温之余醒的时候听到了猫头鹰扑腾翅膀的声音,觉得应该是教授在送信或者收信。
“嗯,我在。”
少年失明后很没有安全感,这段时间斯内普也习惯了少年不定时的呼唤。
“是送给邓布利多校长的信吗?”温之余将手里的黑袍叠了叠,放在沙发上。
斯内普走过来,将黑袍重新挂在架子上:“我以为温洛先生不至于去管一位教授的私事?”
温之余抿了抿唇,斟酌着问:“教授今天忙吗?”
“我可……”
斯内普的话在注意到少年拽紧的手时停了下来,有点犹豫的改了话头。
“……不是太忙。”
温之余心中一喜。
“教授可以不可以在不忙的时候,带我去一趟禁林吗?”
“去禁林做什么?”斯内普问。
温之余掰了掰手指头,然后发现自己看不见,又泄气的放了下去。
“虽然我都阿尼玛格斯的第一阶段断断续续的失败,但是这一次的时间好像是够的。”
“你……”
斯内普有点犹豫的开口,“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再学习这个。”
他没想到少年还没有放弃。
“所以不可以吗?”少年的声音带了些失落,斯内普拒绝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好吧。”
温之余确实有些失落,他的身体确实不适合继续学习阿尼玛格斯,可他想留个东西在这里,不然他怕自己以后不会再回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大概就这几天。
眼看温之余失落拽紧衣角,斯内普还是松口了。
“如果今晚是满月的话……可以。”
————
邓布利多的回信很快,他约自己明天去霍格沃兹详谈。
将信纸塞进书中压住,斯内普上楼取了一件黑袍,带着少年回了霍格沃兹地窖。
霍格沃兹无法移形换影,斯内普和少年只能步行前往禁林。
他走得很慢,配合着温之余的步子,几乎是以一种散步的速度在走廊里行走着。
黑夜中,斯内普沉默了一路。
禁林的路不好走,斯内普用了荧光闪烁,小心的扶着温之余跨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却还是不小心磕到了一旁的树干。
温之余摸了摸膝盖,再次抓紧斯内普的手臂。
“真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
斯内普将地上的树干丢到一边,踢了踢前面挡路的石块,把前面拉到近前。
天色昏暗,又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符合放置魔药的地方。
温之余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需要的材料沿着瓶口放进去,盖住瓶口。
紧接着,他蹲下身摸了摸位置,询问道。
“教授,今天是满月吗?”
斯内普迟疑了一下,手里的魔咒照出少年的脸,印出好看的轮廓。
晚风吹起两人的黑袍,斯内普抬头看了一眼厚厚的云层,捏紧了魔杖。
“嗯。”
最终,少年将瓶子埋在了一块略微有些大的石头下面,并为他覆盖了一层树枝和枯叶。
两人一来一回花费了太多时间,等回到蜘蛛尾巷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斯内普看着少年将两瓶魔药喝下,眉头舒展,收好魔药瓶,两个检查咒的反馈也到了。
“早餐在冰箱里,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斯内普不放心,特地多说了一句:“不要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温之余依旧是乖乖的点头,坐在床上朝着他挥手:“我知道了。”
点点头,斯内普替少年带上门。
“晚安,教授。”
熟悉的每日一句再次传来,斯内普没做停留,离开了。
夜色啊,渐浓,微风轻拂,树叶的被风吹出沙沙的响声,却没有惊扰到熟睡的人们,反而为黑暗增添了一丝神秘。
温之余睡得不算好,离开了斯内普之后恐惧开始逐渐从四肢百骸爬了上来。
只不过和往常不一样,温之余感觉身体格外的沉重,各种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里不断闪过,恐惧开始缓慢消散。
隔着一个房间,蛇王躺在床上,呼吸速度规律均匀,身上的魔药气味在洗澡以后淡了一些。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侧躺着,胸膛微微起伏,被子只盖住了身体的一半。
蛇王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似乎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在梦里他看见了霍格沃兹特快,魔药大师站在站台上,少年在车门前冲他挥手告别。
告别?为什么要告别?
斯内普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抬腿想把少年拽过来质问,为什么要和他告别,只是去上学而已,自己就在学校。
但是没用,他的腿仿佛被灌溉了几千斤水泥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也移动不了半分。
他只能看着少年坐上车,门关上,列车头也不回的开走了,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另一个房间。
少年的呼吸渐渐微弱,直到成为不可察觉的微风,轻轻拂过这个世界,然后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