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在洛知微的心里渐渐解开,洛知微的表情也逐渐释然,将手中的木梳交给了竹叶,又朝小路子扬了扬手,“有劳你了,本宫知道了。”
小路子这才退出了寝殿。
竹叶看着小路子离开的背影,凑近低声问道:“娘娘知道了?”
“知道了,”洛知微如释重负,不紧不慢道:“是有人借着咱们那包药,顺水推舟。”
竹叶将洛知微的头发挽好,挑了一支竹节白玉簪子给洛知微簪上,若有所思道:“是有人将咱们的药给调包了?”
“何须调包那么麻烦,直接在那甜酪里加些毒药便是。”洛知微对着铜镜,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妆容。
想起御医的嘱咐,要多走动,便起身围着膳桌绕圈走了起来,“侄女毒害姑母,嫔妃毒害皇后,这件事里里外外吃亏的都是吴家。”
竹叶搀扶着洛知微,围着膳桌踱步,“那下这毒的人,又是谁呢?”
洛知微的睫毛颤了颤,深邃如宝石的眸子看着身边的竹叶,一字一句道:“谁从中受益,便是谁。”
竹叶思忖须臾,“贤妃?”
洛知微并不否认,只是追问道:“何解?”
“凤位空悬,除了娘娘,最有可能登上凤位的便是贤妃娘娘,如此一举,既能除了皇后,又能除了吴常在。”
见竹叶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洛知微的眼中添了一丝骄傲,不禁抿唇笑了。
竹叶见状,亦期待问道:“可是奴婢说对了?”
洛知微却摇了摇头。
“奴婢哪里猜错了?”竹叶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愈发茫然。
“你想的太简单了,”洛知微抚着孕肚缓慢地走着,一边在竹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皇后崩了,下毒的人是她的侄女,如此使吴家蒙羞。
最后,为了保全吴家的颜面,便称皇后是久病不愈,又随便捡了个御前失仪的由头,将吴常在打入了冷宫。
一来一去,吴家折损了两位后妃,又险些丢了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名声。
可若有人往深处想,都只会怀疑是贤妃想要坐上中宫之位而从中作梗,吴家往后要是寻仇,也只会找叶家的麻烦。”
说完,洛知微看向竹叶,轻声问道:“所以,你再看,这中间真正得利的,是谁?”
竹叶紧紧抿着嘴唇,看着洛知微的眼睛,许久才怯怯道:“是皇上?”
洛知微这才点了点头,“皇上心细如发,若不是他,他自然会彻查一番,也会询问本宫,为何昨日会去永宁宫。
可皇上全然不问这些,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真正将那甜酪里加了毒药的,就是咱们的皇上。
如此,除了吴家人,哪里还会有人在乎,信封里那包使人神志不清的药又是谁放的呢。”
竹叶将目光投得老远,自顾自点了点头,接着分析道:“就算吴家人盘算起来,这账也只会算在贤妃娘娘的头上。”
洛知微嗯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在膳桌边坐下。
皇上这么着急将吴皇后灭口,又让吴家在明面上欠了皇上一个人情。这就证明了,吴家人一定知道什么。
竹叶见状,给洛知微倒了一杯热水,“娘娘,走累了吧?”
洛知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前几天昏迷,吃的动的都少,还好这孩子争气。”
竹叶也跟着笑了笑,忙道:“娘娘与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洛知微手上一顿,抬头问道:“诶,香松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回娘娘的话,香松已经全然好了,只是不好意思来见主子,所以日日在院子里或小厨房伺候。”
洛知微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凌厉,“竟还是孩子心性,将她叫来吧,本宫有话问她。”
见洛知微倏尔严肃起来,竹叶脸上的笑容也霎时消失殆尽,肃声道:“是。”
将杯中水喝完,竹叶便带着香松入殿来了。
香松梳着个两把头,入内来,与洛知微目光对视一瞬,便跪在了洛知微的脚边,低垂着头,并不说话。
洛知微剥了个橘子,不紧不慢拎起一橘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迸开,“你说,还是本宫替你说?”
香松微微抬眸,犹豫许久,却又低下了头。
洛知微将手里的橘子递给了竹叶,双手轻轻拍了拍,“从那尊佛像开始,本宫便开始怀疑你究竟是谁的人,你并不窥探本宫的隐私,也不多话,少与思渺宫内外的人有其他的往来。可你偏偏会的又多,识字,凫水,闻香...”
竹叶站在洛知微身后吃着橘子,眼神也跟着机敏了起来。
“而如今想来,你只能是诚王身边的人。”洛知微向前微微探出身子,凑近香松,轻声道:“本宫所言,可是?”
竹叶手里的橘子应声落地,砸在地上一瞬,橘子汁迸溅地到处都是。
香松沉默良久,也只好点了点头。
寝殿内三人相顾无言,沉默许久。
香松才道:“奴婢的父亲常年打骂奴婢的母亲,因为嗜赌,欠下了许多外债,要将奴婢发卖去青楼,母亲只好带着奴婢逃出了家中,却还是被父亲找到。
危急关头是诚王救下了母亲与奴婢,并送了母亲去私塾帮工,也是诚王要奴婢学习识字,凫水,爬树...
奴才不会闻香,只是那日闻见那尊佛像中有香气,才只能将礼单给了娘娘,请娘娘前去一观。”
洛知微敛正容色,坐直身子,“你是如何代替了原本的灵儿?”
香松抬起头,“回娘娘的话,奴婢本就是叫灵儿,十二岁时,母亲想让奴婢去诚王府为婢,一来报答诚王的救命之恩,二来也好赚钱养活自己。
只是诚王爷并未收奴婢,将奴婢送入了皇宫做宫女,又告诉奴婢两年后会有一个姓洛的秀女入宫,让奴婢找机会追随在这位小主身边,便算是报恩了。”
洛知微将时间线捋了一遍,在洛知微还不是洛知微的时候,诚王便早就想好了要让洛知微以怎样的身份入宫。
这棋局如此大,顾桓祎又想做什么呢?
而香松与竹叶,都只是为了协助自己的吗?
这背后的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所以,你也是诚王爷的人?”竹叶低声道。
香松点头,“是。”
竹叶不可置信地看向洛知微,洛知微敛正容色,转作若无其事道:“看着本宫做什么,还不快把你掉在地上的橘子收拾了?”
说完,装作无事地笑笑起身,去榻上缝起了百家被。
“娘娘这是原谅我了?”香松一边帮着竹叶收拾,一边小声问着。
“娘娘根本就不曾气过你,刚才不过是吓唬你罢了。”竹叶说着,觑了一眼榻上的洛知微,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