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到底没有按她心中预想的,如江湖侠士一般,在行侠仗义的道路上因遭遇歹人,寡不敌众,拼尽全力搏杀一番后,光荣而英勇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甚而闭眼前还要喟叹一句:死而无愧,足以……
不是她临到头后悔了,而是因为她一夜的奔波打斗,身上好几处都负了伤,此后又一直在用力划浆,最后竟力竭晕倒了。
在倒下去之前的最后一刻,青竹脑子里幽幽想着,也不知秦琴会不会帮自己投一投湖,免得令她落入歹人手中受辱。
秦琴自然是帮了的。
她见青竹忽然倒下,慌忙丢了船桨上前查看,这才发现她虽呼吸尚在,但脸色已有些惨白。
此前青竹与水匪搏杀时,秦琴因坐在船舱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不知道青竹也受了伤。
此时一上手,才发现她身上湿漉漉的,细一闻,竟然是血,她这才知道青竹竟受了伤,而且伤口都还未包扎。
“真是的,好歹还是个女儿家呢,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流了这样多的血,怪不得脸色这样难看。”
秦琴边红着眼默默流泪,边撕了贴身的衣物为青竹包扎好伤口。
此时湖面上一片幽暗静谧,仿佛到了幻境一般。
秦琴一人再划不动这艘小船,便干脆将青竹揽在怀里抱着,默默地守着青竹。
她刚才说的话,看似是儿戏,其实全是肺腑之言。
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青竹这样给她安全可靠之感,若是可以,她真的愿意就这么跟青竹一起永远的留在这小船之上。
或许是夜晚的静谧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秦琴心里想着,干脆就这样吧,不管那群水匪发现她们后将要如何,她与青竹至少是在一起的。
可当前面船上忽然传来水匪的问询声,打破了这夜晚的静谧,也将秦琴从那白茫茫般空虚的思绪中唤醒了过来。
秦琴到底怕青竹怨她,连忙起身想给青竹找个藏身之处。
这船上就这么大,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也就是船舱内的船板底下。
可这地方也并不隐蔽,若是水匪检查仔细些,一下子就能找到这里,到时青竹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但秦琴此刻也别无他法了,前方水匪的追问声已渐渐逼近,想来他们已扭头回来看看究竟了。
秦琴忙将船板打开,费了牛劲儿才将青竹抱了进去放好,再将船板盖上,她这才跑到船舱外坐着,哭哭啼啼的等那群水匪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几艘小船就行驶到了跟前。
这船上的情形一眼看过去原是一清二楚的,可水匪们愣是再三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花后,才气急败坏冲秦琴问道:“你们船上其他人呢?他们人去哪儿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刚才大毛、车二哥还好生生划着船跟在他们身后,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跟这他妈的又不是变戏法,还能在水面上把这么多人活生生变走不成?!
水匪们虽厉声询问,却也没指望这哭哭啼啼的妞儿能回答个什么,只是下意识的问话而已。
可秦琴虽瞧着害怕极了,却还是抽泣着、颠三倒四的回道:“刚才,刚才,湖面上忽然踏水行来了一位侠女,将你们的人三两下就斩杀丢湖里了……其他的人都已经游走了……我,我不会凫水,走不掉……呜呜……他们都游走了,杀掉了……我好怕……呜呜……”
水匪们没一个人信她这鬼话的,这他妈的是太湖中央,踏水而来,是仙是鬼啊!
但秦琴这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人,而且她手脚上绑着的绳索都已解开了,若是能凫水,肯定也早跑了。
“这妞儿是吓傻了吧,这世上还有人能在水上行走?话本里的世外高人也没这功夫吧。”
“看她那样,肯定是吓傻了。”
“……别,别是遇到水鬼了吧?”有胆小的水匪怯声道。
他这话一出,原本想跳到对面船上看看究竟的水匪们顿时收回了身子。
待再看向对面的秦琴时,眼神都不对了。
他们这些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没少听过什么水鬼索命的故事。
这姑娘到底是不会凫水还是怎的?别他们一上去,就变成个吊眼长舌的水鬼,把他们全裹到湖里去了吧!
不怪他们疑神疑鬼的,实在是他们这一趟太不顺利了,接连损失了好几位同伴。
水匪们不想再节外生枝,想着就算真有什么脏东西跟上了他们,只要等日头出来,雄鸡一鸣,自然百邪不侵。
于是众水匪简单商议了一下,这艘鬼船也不去管它了,只甩了根绳索让秦琴绑在船上,先拉回去再说。
有胆子略大些的,问道:“大毛跟车二哥呢,要不要下水去找一找?好歹死要见尸嘛。”
立马有人骂道:“尸什么尸,水鬼逮去了的,哪里有尸?你要下水你自各儿下,老子们先走了!”
这人话一说完,湖面上恰一阵风吹过,秦琴又一直呜呜咽咽的哭泣着,众水匪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当水匪的,哪有几个不亏心的,最是惧怕这些鬼神之事,众人也顾不得同伴生死未卜,火急火燎的拉了这鬼船就忙逃回了老巢。
……
青竹在船舱底下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她再醒来时,已不在船上,而是躺在一个脏兮兮的床上了。
青竹惊的从床上跳起,这才发现身上伤口已被包扎好了。
这什么情况?
黑心的水匪办完事,还给她把伤口包扎了?
青竹急忙穿上鞋,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屋子又破又小,从木窗往外看, 这周围的屋子都破破烂烂的,又矮又小。
此刻天色已晚,远处的湖水声、说话声传来,仿佛这儿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渔村一般。
但这儿定然不是什么渔村的,若所料不错,此处定然就是那群水匪的老巢了。
可她怎么在这儿呢?
这地方住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掌权的啊。
青竹心头嘀咕,难不成是因她姿色普通,被分给了个小喽啰?这水匪窝里这样卧虎藏龙的吗?
青竹正陷入对自己容貌的深深怀疑中,木屋的破门忽然“吱呀”一声朝内打开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半白,面如橘皮,貌似是四十来岁,却沧桑得不像话的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青竹顿时被他这丑到不忍直视的模样吓的愣住了。
这……这……这…...这也欺人太甚了!
对方见青竹醒了,顿时笑得咧嘴一乐,一嘴的牙花子又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