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就去做，这是暮云聿的行为准则。可他突然意识到，有类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比如说逝者。
女孩看向他，眼中露出些星星点点的哀伤，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暮云聿变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怕说错话、怕她伤心、又怕没人安慰她更难受，放肆随性的人变得小心翼翼。
城堡静谧的一角，拆糖纸的“沙沙”声划破夜的宁静，流出蜜来。
江昭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颗糖，笑出声来。
有的人看起来仪表堂堂，但实际上西装外套里装满了糖果纸。
甜蜜的糖果在嘴里化开，那股甜能流入心间，她眉头轻挑，笑得不怀好意：“江云聿？”
因为她总是把糖纸塞给他，暮云聿扬言再给她糖就跟她一个姓。
她脸上的悲伤怀念慢慢化开，展开一抹迷人的笑颜。
面对笑容俏皮的江昭，暮云聿艰难地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仅限今天。”
江昭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试探性叫了一声：“江云聿。”
“嗯”他应得很快，唇线紧绷，似乎有些别扭。
“云聿、阿聿。”江昭好像还是头一回这样喊暮云聿。他的朋友会管他叫云聿，长辈们多会喊阿聿。
至于她哥，生气的时候会骂暮云聿个狗东西！江浔之的词库里没有“狗东西”，这个词还是暮云聿骂他被他学会了。
男人紧绷的嘴角瞬间咧开，片刻后马上收住，眼睛往别处转就是不看她。
等暮云聿再次看向江昭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猫到了一个立牌后。
城堡外摆放着许多装饰品，江昭正躲在一个两米高的泡沫立牌后。
她朝着呆愣的男人招招手，用气音说道：“暮云聿，快过来！”
瞧着她狗狗祟祟的模样，暮云聿眼角抽了抽。他暮云聿是什么人，敲人脊椎都明着来的人，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有损他的形象。
“嘘——，别出声！”江昭把他往旁边拉了拉，让他藏在自己左边。她指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一脸兴奋地示意暮云聿看。
城堡后门的方向走来一女一男。女孩穿着蓬松的蛋糕裙，拎着裙子走得很小心。
头上的钻石皇冠抓住细碎的光，在黑夜里折射出五彩的华光，将她身旁的男人衬得暗淡。
那是顾语澄和软饭男殷伯兮。
两人走近，江昭赶紧拉着暮云聿往另一边缩了缩，一个劲地朝他挤眉弄眼，又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最后狠狠地点头。
暮云聿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江昭欣慰地眨眨眼。
顾语澄的声音很小，殷伯兮的声音很大，江昭皱着眉凝神屏气听了好一会，都没听到顾语澄说了什么，反而是软饭男一直在嚷嚷。
她和暮云聿是偷溜出来躲闲的，选的地方有些偏僻，顾语澄两人也是从后门出来的，按理说应该小声点。
而且，殷伯兮跟顾喻言有约定，他今晚只是顾喻言的助理之一，绝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这么大声是生怕没人听见吗？
“那些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一群富二代，要不是家里有钱，会有那么多人追捧他们吗？”
“还有你那些朋友，说话真难听，你可别学她们！”
江昭在暗处听着，拳头都硬了。
殷伯兮这种男人，想吃软饭却又极度自傲。自己本身没什么能耐，遇见比他更优秀的同性就会用人家更有钱所以更招人喜欢来解释，永远不会承认别人身上的优点。
没听见顾语澄的反驳，江昭开始四处乱瞟，如果再接着听那个软饭男赖赖逼逼，对她的乳腺不友好。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她右手边十米远的帆布立牌后猫着一个人，对上那双温和到毫无攻击性的眼眸，两人皆是尴尬地移开眼。
顾喻言居然也在！
江昭还以为他会继续使用窃听器等有科技含量的方法偷听，毕竟整座城堡都在监控范围内，没想到他居然会使用如此原始的方法。
黑暗中，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江昭疑惑地看向暮云聿。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左边还有一个人猫在立牌后。
江昭非常心痛地看着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她家芝兰玉树的正人君子居然又又在偷听。
一个家有她这样一个小混蛋就够了！
软饭男还在嚷嚷，江昭根本顾不上听，隔着暮云聿和江浔之对视。
在她的眼神询问下，江浔之默默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
眼见江浔之避开她的视线，江昭转头去瞪顾喻言，肯定是顾喻言带坏她哥的！
江昭在用眼神骂顾喻言，后者眨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
另一边，江浔之死死地瞪着江昭身边的暮云聿。他发现妹妹不在室内特地出来找，没想到却看见暮云聿拉着她偷听。
暮云聿个狗东西！居然带坏昭昭！
被江浔之瞪着，若是往常，暮云聿一定会挑衅一番，但现在，他举起双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江浔之眼睛瞪得更大了，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暮云聿个狗东西笑得真挑衅，真碍眼！
就这样，四人伴着的嚷嚷声，无声地进行着各自的眼神官司，直到顾语澄的怒喝打断一切。
“够了！”顾语澄开始反驳殷伯兮，声音渐渐变大，“他们没有看不起你，我的朋友们说的都是实话！”
“澄澄，你别生气。”
“我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是我女朋友，却要我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向你示好。”
“我都说了只是普通朋友，他们和我们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的。”
……
顾语澄的气势见长，她像是准备了很久般，针对殷伯兮的每一句话都做出了反驳。
江昭和顾喻言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欣慰。
为了让白甜小公主彻底醒悟，她和顾喻言商量许久。
生日宴不久前，殷伯兮想以男友的身份参加顾语澄的生日宴，迫不及待地想搭上顾家的顺风车。
江昭让软饭男以顾喻言助理的身份跟在顾语澄身边，同时如他所愿般告诉其他人顾语澄已经有了男友。
让他亲眼看着比他优秀百倍的男人向顾语澄献殷勤的同时，亲耳听着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顾语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献殷勤示好的人，无论是她是不是单身，她的身份决定了这一切。
软饭男不喜欢顾语澄，可他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自信和算计会让他无法忍受，从而去质问语澄。
不出所料，他破防了。
“顾语澄，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们全家都看不起我，你那些朋友也是。”
“我跟你在一起得不到任何的尊重，这就是你对男友的态度吗？”
余光瞥见顾喻言将拳头抵在立牌上，江昭心想，如果顾语澄再不骂那软饭男几句，这哥们要忍不住了。
好在顾语澄没有让她们失望，声音和气势都压过殷伯兮。
“吃软饭还不让人说，我呸！要不是你拿了我的两亿但没给我任何股份保障，我哥会那样对你吗？”
“我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丢水里都能听个响。”
“上一个软饭硬吃的，已经成太监了！”
“别人三十而立，你才二十就又当又立！”
小公主确实不会骂人，在江昭有意无意的影响下，骂软饭硬吃的渣男还是有几下的。
终于等到好脾气的顾语澄生气骂人，她激动地拍着暮云聿的胳膊。
女孩的手频繁地拍在他的胳膊上，暮云聿忍不住抬起胳膊，她的手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软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在上面留下挥之不去的触感，肌肤间的摩擦最能勾起人心底隐秘的妄想。
暮云聿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决然地收回手。
拍空了的江昭疑惑地转头，只见男人薄唇微动，似要说话，她赶紧无声地“嘘”了一下。
如果现在出去或是被发现，打断了顾语澄的情绪爆发，前面所做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她和暮云聿挤在一起，不能说话又怕太黑看不清眼神和表情，情急之下江昭想到个绝妙的方法来传递信息。
抓过暮云聿缩起的手，她摊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以指为笔在他掌心写字。
安静。写完一个字后，她觉得“静”字太复杂他可能感觉不出来，习惯性划了几笔后重新写。
闭嘴。刚写到一半，又觉得“嘴”字太复杂，再次划掉。
手掌心的神经比手背更加发达丰富，手指与掌心每一次接触都会被无限放大。
暮云聿此刻才懂什么叫十指连心。她的手指频繁在他掌心摩擦，带起一阵痒意，勾得人心发颤。
盛夏的夜晚热得惊人，连风都是燥的。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喉珠滚了滚，隐匿在阴影中的眼眸越发晦暗。他忍不住收紧手掌，抓住了她的手指。
手指被人攥住，江昭瞪了暮云聿一眼，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指，在他手上轻掐了一下。
不就是写几个字吗？大大方方的嗷！
在江昭的大力胁迫下，她终于成功在暮云聿掌心写下几个简单的字——过一会出去。
女孩温热的手指如一尾灵活的鱼般游走。暮云聿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绳，试图以此缓解心中的悸动。
男人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江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顾不上听顾语澄的持续输出，抓过暮云聿的手再次写字。
好啦，很快就能出去啦。
让矜贵的少爷偷摸苟在阴影里，确实委屈他了。
写完那句话后，男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起来，唇角微勾，漂亮的眼眸望着她。
果然是因为躲起来不开心了，她就说她最了解这少爷吧！
“顾伯兮！你的脸皮厚到能当防弹衣了！”
江昭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边通过手指和暮云聿吐槽，让他也有参与感。
夜晚的热风吹过，吹过本就不平静的心，掀起一阵灼人的波澜。
为了更好地写字，两人靠得极近。她鬓边的几缕发丝撩过他的侧脸，看似柔软实则强势地侵占了他的感官。
暮云聿大脑一片空白，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掌中温暖的触感和脸边痒痒的感觉，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
他和她从未离得这样近，近到他只要稍稍偏头视线便能对上女孩白皙的脖颈，只需稍稍伸手便能拥她入怀。
仅存的理智让暮云聿强行挪开视线看向另一边的江浔之，好在江浔之的注意力全被外面的顾语澄吸引，没有注意到他和江昭。
他轻轻挪了几下，挡在江浔之和江昭中间，将江昭遮了个严实，免得被江浔之发现。
江昭写累了，开始玩起他的手掌，先是比一下谁的手掌大，然后是一阵又摸又捏。
暮云聿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无奈地闭上眼睛任由她施为。
江昭真的不是在跟他调情吗？
瞥见她脸上的兴味后，他立马否定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可能没摸过异性的手掌，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刚认识时，她对他有极强的防备心，他也守着社交距离，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后来关系变得密切，她也只是离他近一些，实际的碰触非常少，直到那天她捧着他的脸。
江昭现在的举动，也不过是在极为信任他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对他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
她对他没有特殊的心思，坦荡得很。可他不是啊！
暮云聿就这样一边骂自己卑鄙，一边卑鄙地纵容江昭对他又摸又捏，怕她玩腻了，还特意换了只手给她玩。
他其实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江昭摸了他的手，不止一只，这得对他负责吧，她不要也得要！
“殷伯兮！贱男人！你被甩了！”一道怒吼声打破各方平静，紧接着是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顾语澄！你敢打我！”殷伯兮捂着脸，猛得抬起手。
江昭一看形势不妙，正准备冲出去痛击恼羞成怒的软饭男，却见右边有道身影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