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授闻言,身形陡然一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怀中的孙缌绮已然奋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朝着一旁翻滚而去。
沈授反应极快,也紧随其后,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道突如其来的暗袭。
这极速到不可察的暗袭,在沈授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后那暗袭之物叮的一声,穿透了他们方才身后的树木,消失不见。
沈授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企图寻找那偷袭之人的踪迹,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周围还有人吗?”
孙缌绮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间满是凝重:“沈大人,那不是人,而是心怪!”
沈授眉头紧锁,心中暗自警惕。
“心怪?那是什么?”
“就是心相极端扭曲之后形成的怪物。”
“可以直接影响到现实?”
“本来不会,那心怪之前应该是潜藏在方才那人的身上。
没有了载体,它才会直接实相。”
沈授蹙眉道:“所以我杀了他,反而导致这心怪实相到现实了?”
“我也只是听说过,心怪,这种怪物极为狡猾且凶猛,能够在无声无息间致人死地。
我不清楚方才那心怪是什么心绪所化。
若是由于仇憎,那它会和我们不死不休的。”
沈授闻言,面色更为凝重,他迅速环顾四周,试图从环境的细微变化中捕捉到心怪的踪迹。
然而,周围除了茂密的树木和昏暗的光线,再无其他异常。
沈授心中暗自思量,这心怪既然是人心中的极端情绪所化,那其行踪必然与其情绪有关。
而那心怪一击未成之下竟是隐匿了起来。
“先离开此处吧,或许它已经走了。”
“沈大人,你小心些,这心怪既已实相,便不可小觑。”孙缌绮低声叮嘱道。
沈授微微点头,四周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
一时间没有那所谓心怪的踪迹,沈授将孙缌绮暂且安置在驿站的火堆内,自己则是回去细致的处理现场。
“尸体先烧干了再埋,血迹的话么,用水简单冲一下。
囚车就只能先扔在驿站内,至于那马车——也不能带着。”
他倒是有点想借用一下赵富这马车。
但若是到了安定县——这马车被什么赵氏的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等沈授忙活完,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这期间,沈授一直让疑诡协助自己戒备周围,然而那所谓心怪始终没有再露面。
他返回到驿站内,见对方的气色好了不少。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沈授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这位意外卷入自己行程之中的女子。
“你现在状态如何了?”沈授打破了沉默,声音尽量显得温和。
女子微微抬起头,“还好。”
此时孙缌绮正在闭目打坐,沈授好奇道:“你只要打坐调息,就能恢复吗?”
“嗯,没有玄石的话,慢慢吸收自然的玄炁也可以恢复的,但就是会十分缓慢。”
“冒昧问下,玄宗和武修是完全不同的吗?”
“玄宗也有武修,但是比较少,以我这样的术修为主。
武修一般是血宗、战宗的。”
“就是宗派的意思吗?”
“大概如此,你难道是刚开始修行吗?”孙缌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对啊,这不是要去当镇守使吗,我没什么修行基础。
欸,术修是会法术吗?”
“法术?那个太高深了,我只会道术。”
“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道术需要道纹,法术那可是大修士才会的。”
“哦,不太懂,所以你会什么道术?比如喷火之类的?”
孙缌绮愣了片刻,蹙眉道:“直接喷火这个难度有点大。
你若是有酒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
“我开玩笑的,别在意。
对了,你说的这个玄炁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我感受不到?”
“对啊,正常人是感受不到的,需要开窍才行。
开窍通脉,人体内最多可以开辟十三脉。”
“怎么开法?”
“服用开窍丹,或者请人帮你开窍。”
沈授取出了之前搜刮到的丹药,“你之前说这个就是开窍丹,那我能吃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一般很少有人术武双修。
因为武修身上浊杂太多,就算修行玄宗也很难有成就的。”
沈授其实早就有了放弃血道的打算。
因为继续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变成癫狂嗜血的疯子。
“我无所谓,就随便试试,要是可以,也算多了一点手段。
就是这玩意没什么副作用吧?”
孙缌绮思索片刻,“应该没有吧。
它只是开辟玄窍的辅助之物而已。”
“十三脉吗,那就是十三颗吧。”
话音未落,沈授已经将一瓶的开窍丹灌了下去。
孙缌绮却是目瞪口呆,“那个——是要一颗颗吃的。”
“什么?”
“开窍一次对应的是一条脉,要等稳固了再开下一脉的。
就和挖水渠排水蓄水是一个道理。”
丹药本身的确没有副作用。
但吃了丹药开窍,却是会有后续的麻烦!
“我去!”
下一瞬,沈授顿时感到自己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
他只觉体内仿佛有无数条溪流在奔腾。
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条被开启的脉络。
那些被开启的脉络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他体内疯狂地蔓延,带来前所未有的疼痛和麻痒感。
甚至是眼角和耳膜都在强大压力下破裂,鲜血如细流般渗出。
“什么情况啊?”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脸上扭曲得几乎变形。
孙缌绮急忙喊道:“这是开窍时的外天地玄炁倒灌!”
玄炁倒灌入体,沈授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让他几乎窒息。
他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抱住头部,试图减轻这份难以言喻的痛苦。
“沈大人,你得控制行气啊?”
“如何做?”
“你没有心神的修行基础吗?”
“纯粹是意念控制?这样太玄乎了。”
然而就在沈授试图集中精神的时候,他感觉到这玄炁似乎也如之前的血气一般——在影响着他的心神。
他不仅对玄炁的涌入没有抗拒,甚至还要继续贪婪吸收。
就仿佛一个溺水之人还在拼命灌水一般。
“不好,这是玄心同炼!
这样下去你就要被玄势所同化了!”
孙缌绮见状急忙赶过来,抓着沈授的手掌缓缓注入玄真气来辅助引导。
玄真气在她的引导下,如同温柔的溪流,缓缓渗透进沈授的体内,试图抚平那些暴走的脉络。
沈授痛苦的表情渐渐舒缓,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多谢……”
沈授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而沙哑。
孙缌绮轻轻摇头,神色凝重:“沈大人,你这开窍乱来可不行啊。”
沈授心中一阵后怕,他确实没有预料到开窍会如此危险。
而且他以前明明是十分谨慎的人,也不知自己为何——就会变得如此鲁莽而冒失。
“难道说,那血煅咒降低了我的思维能力吗?
它烧掉的莫非不只是血液,还有我的理智吗?
看来以后不能再轻易使用了!”
就在沈授稍微安心几分的时候,孙缌绮却是面色大变,看向了窗外。
沈授忍着剧痛望去,只见那窗外黑暗中——有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在死死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黑暗,刺穿人心,让沈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试图坐起身来,但那股剧痛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孙缌绮和沈授分心他顾之际,他体内的玄炁再度乱流起来!
孙缌绮见状,连忙扶住了他,同时警惕地望向窗外。
而沈授体内玄炁的翻腾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极速射入了一物,孙缌绮急忙运转玄炁化作屏障——硬生生抵挡了对方的暗袭。
那物体被挡下后,发出“铛”的一声清脆响声!
此时,二人才看清,眼前突袭进来的——竟然是一只不到手掌大小的迷你鹰隼!
它浑身羽毛漆黑如墨,双眼却如同燃烧着火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它虽小,但速度极快,力量惊人。
一击之下,竟让孙缌绮也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沈授看着这只迷你鹰隼,心中惊骇莫名。
它的样貌并不吓人,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寒意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而下一瞬,那迷你鹰隼居然开口了,发出一道沙哑嗓音:“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杀死本使的分身,你找死!”
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愤怒。
孙缌绮与沈授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迷你鹰隼,竟能口吐人言,且语气中透露出的身份,显然非同小可。
沈授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二重山的修士,或许恰巧是某位大佬的分身。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就捅了马蜂窝。
那鹰隼在空中盘旋一圈,双翅一振,再次向二人袭来,速度竟比先前还要迅猛几分!
它尖锐的喙部闪烁着寒芒,仿佛能轻易撕裂一切。
孙缌绮与沈授不敢大意,连忙联手应对。
只见孙缌绮玉手轻扬,玄炁再度化作层层护盾,将二人牢牢护在其中。
那鹰隼的利爪如电光般划过,却在护盾上激起层层涟漪,难以寸进。
但此时孙缌绮维持道术,无心他顾,沈授的状态顿时就低迷了下来。
“这股玄炁到底怎么回事?
就像是有意识之物一样,非得要搞死我才甘心吗?”
此时,沈授的视野再度呈现了之前那般——一分为二的双视角。
在右眼之中,他竟见到一个身姿朦胧模糊的女子就贴在自己身上——而且对方还在往自己体内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