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心前往安华殿向富察琅嬅坦白之前,白蕊姬提着一盏宫灯,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走向养心殿。
大阿哥永璜、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体内皆有朱砂余毒,皇上病情稍稳,太医院便分出一半人手,前往为他们诊治。
永璜的身子原就不好,本以为困顿无力是喝酒多了的缘故,没想到一直吃的糕点居然有朱砂。
白蕊姬悉心照料着永琪,却在晚膳后被皇上传召至养心殿叙话,不免感到忐忑。
她听说皇上病中呢喃时一直在辱骂海兰,永琪虽被利用,却难免遭受牵连,想来召她前去也是想要训诫吧。
晚膳过后,白蕊姬亲手喂永琪服下安神汤。她望着永琪恬静的睡颜,心中反复斟酌着求情的话语,这才缓步踏入养心殿。
养心殿内只点了三分之一的烛火,光线昏暗,更添了几分压抑。听说皇上刚醒来就把太医们轰了出去,白蕊姬手持烛台,小心翼翼地靠近龙榻。
弘历躺在床上,脸色依旧发青,嘴角还有些歪斜,显然余毒未清。
“皇上您还好吗?臣妾来了。”白蕊姬轻声说道。
弘历眯起眼睛,凝视着白蕊姬憔悴的脸容:“你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白蕊姬低声道:“臣妾没有阻止永琪与生母接触,也没教他防备珂里叶特氏,是臣妾之过。永琪还小,不该受到牵连,求皇上不要对孩儿起怨。”
却见弘历冷笑一声:“怨?你这一辈子,都在为他人做嫁衣,从没怎么为自己过,那你怨不怨?”
白蕊姬愣了一下,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垂下眼帘叹道:“臣妾要怨的事情太多了,都不知该怨哪一件了。”
弘历冷笑一声:“朕知道你最怨的是,你和朕的孩子受人所害,但是什么人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的,让你一生怨恨缠身,最后一无所得。”
白蕊姬猛地抬起头来:“皇上?”
“装什么糊涂!”弘历声音沙哑,“皇额娘把你藏得可真好啊,明着送来了庆贵人和舒妃,暗中早就布下了你。如果不是永琪帮那个贱人传递毒糕点,凌云彻主动要求挖你的底细,朕还真不知道你是她的暗棋!”
白蕊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是,臣妾确实是太后安排进来的,但臣妾从未后悔。”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如此,你去给庆贵人下点药吧,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
白蕊姬握着烛台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永琪清澈的眼睛,这孩子一觉醒来,连养母也因下毒而离开他,那该多可怜。
而陆沐萍虽是世家贵女,却从未鄙夷过她的出身,两人不知不觉相伴十余年,早已情同姐妹,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弘历看出白蕊姬的犹豫,说道:“这也是为庆贵人好,只要她失了子嗣希望,朕不会再介怀她是太后的棋子,还会升她为嫔位。你也不想她落得与你一个下场吧?”
看得出来,皇上是对自己起了杀心。如果没有永琪,白蕊姬可能会破罐子破摔,想着:都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了,也好早点跟孩儿团聚。
但养育永琪的这几年,她的心境也产生了变化。那孩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每日“玫额娘”“玫额娘”地叫着,让她冰冷的心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永琪的依赖和信任让她生出了勇气。
“臣妾不能答应,”白蕊姬咬着嘴唇说道,“永琪已经有一个毒害皇嗣的亲母,怎能再有一个毒害宫妃的养母?”
弘历勃然大怒:“那又如何?朕是他的亲阿玛,他还能怨恨朕不成!”
白蕊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悲哀,果然皇家亲情淡薄。永琪那孩子平日最崇拜他的皇阿玛,一提到皇上,眼睛里都闪着光。
“永琪对您一片孺慕之情,”白蕊姬带着一丝悲意说道,“臣妾还以为,皇上会为他考虑考虑。”
弘历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朕小时候,先帝可曾这样娇惯过朕?慈母多败儿,永琪如果因为这点事就矫情,也不配当朕的儿子,不如送出宫去算了。”
白蕊姬气得浑身发抖,她真想大声质问弘历:先帝对你如何,你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吗?既然如此,为何又忍心让永琪承受这些?
“那皇上是要责罚永琪吗?”白蕊姬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弘历不耐烦道:“糕点传递涉及大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难道朕会把这么多皇嗣都扔进慎刑司,让满朝官员弹劾吗?”
一口气说完,弘历觉得喉咙痛了起来,缓和片刻又道:“至于永琪,太后喜欢他,你就安心吧,别想那么多,朕让你下毒,你就下!”
白蕊姬仔细观察弘历神情,见他的忌惮不似有假,便放下心来:“那臣妾就安心了。”
弘历这才平复下来:“嗯,你就安心做朕的棋子,在庆贵人的坐胎药里下些什么吧,替朕让太后吃个哑巴亏。”
白蕊姬笑道:“庆贵人何其无辜,臣妾不会这么做的。”至少给永琪留一个没犯过罪孽的母亲吧。
“你!”弘历猛地支起上身,怒目圆睁:“你已经暴露了!朕已经知道你是太后安插的棋子!明白吗?”
白蕊姬轻撩垂落的旗头流苏没有说话,神情却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弘历气急败坏,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过是个乐伎,若没有朕的宠爱,你连个下贱的奴婢都不如!”
白蕊姬说道:“臣妾自然记得,皇上在孝期将臣妾纳入后宫宠爱,大恩大德臣妾永世难忘。”
弘历接连说了很多极为难听的话,连白蕊姬的父母也骂了进去,白蕊姬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说到最后,弘历一阵咳嗽,缓了缓又道:“朕……朕保证不会要你的命。事成之后,朕还会将庆贵人晋为庆嫔,成为一宫之主,这样总可以了吧?”
白蕊姬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事至关重大,臣妾想先向太后和皇后娘娘禀告一声,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顿时急了起来:“你敢违抗朕的……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声音嘶哑难听。
白蕊姬上前为他轻抚后背,却发现弘历竟如海兰一般,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想要抓住白蕊姬。
白蕊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烛台随之一歪,滚烫的蜡油滴落在弘历的手臂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好痛!
弘历昂着脖子,拼命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白蕊姬眼珠一转,突然说道:“皇上,您的嗓子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弘历瞪大了眼睛,指着门外,用尽全身力气做出唇语:去找太医!快去!
白蕊姬却像是看不懂一般,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皇上,臣妾发现,这蜡油好像对您的嗓子有用呢,您看——”
说完,她手臂轻轻一挥,几滴蜡油精准地滴落在弘历的手背上。
弘历下意识地喊道:“你敢!”
“瞧,”白蕊姬的声音娇俏明媚,像出谷的黄鹂一般悦耳,“臣妾说得没错吧。”
弘历张嘴想要骂她,却只能无力地抬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白蕊姬。
白蕊姬又道:“臣妾想起来了,医书上确实记载了一种疗法,是在穴道上热敷来着?是不是就是这个?”
弘历在心中无声呐喊:那是艾灸!不是滴蜡!不会治病就去找太医!
白蕊姬竟自顾自地扶着烛台坐在床沿,屁股压着弘历的右手,让他动弹不得。
她伸手扒拉弘历的左手,撩起他的袖子,又在光裸的上臂上滴了几滴蜡油。
“嘶!!!”
弘历猛地一个激灵,那蜡油滴在皮肤上,先是一阵灼痛,随后又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蕊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些投了个好胎的主子自诩比奴婢高贵许多,现在不也是羸弱得连手都抽不出来,任她作弄?
永琪病中还在关心皇阿玛中毒深不深,而皇上却未表示过担忧,甚至还想着要借机报复太后,逼迫自己迫害陆沐萍。
要知道陆沐萍虽不如令妃殷勤体贴,但也花了心思讨好皇上。他居然想故技重施,像对待舒妃一样损害陆沐萍的身体让她绝嗣,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白蕊姬教坊出身,本就看不惯男人的虚伪和自私,现下弘历在她心里几罪齐发,更是厌恶至极。
换作如懿,估计有一万个理由忍下来,冷着脸侍奉皇上汤药。
但白蕊姬还是答应就敢挑衅贵妃,现在不忍了只有一个理由——她非常非常生气。
她越是生气,笑容反而更显艳丽,像一只正准备把猎物串到树枝上的伯劳鸟,毛茸茸又危险。
“皇上~您不能讳疾忌医呀~”白蕊姬娇嗔道,声音甜得发腻。她故意将烛台倾斜,让更多的蜡油滴落在弘历的手臂上。
弘历龇牙咧嘴,却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白蕊姬。
“皇上,您别这样看着臣妾呀~”白蕊姬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臣妾可都是为了您好呢~”
说完,白蕊姬单膝上床,将弘历的寝衣完全敞开,露出他久未见阳光而苍白、又因缺乏锻炼而柔软松弛的前胸。
这块皮肤平日里被威严的龙袍包裹着,如今却像一块待宰的羔羊肉,毫无抵抗之力。
白蕊姬举起烛台,摇曳的烛火在弘历的胸前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上,您不是喜欢调教人嘛,也让你试试这个感受吧。
弘历心中大骇,他拼命地挣扎着,可体力被毒素消耗殆尽,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蜡油直接滴在弘历的胸膛上,迅速凝固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蜡块,像一颗颗红斑。
“啊!你,你竟敢!!”
“皇上,您看,臣妾没说错吧,这蜡油真的有用,您的声音都比刚才洪亮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