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脸色阴沉下来,用之前逼问寒香见的眼神瞪着弘历。
不过弘历没有留意到,他甚至还端着碗大喝了一口:“原来是火腿鸡汤,你要把油撇一下,不然喝着黏嘴。”
如懿一把拿走空碗,高声呛道:“当年姑父驾崩,太后让我端着火腿鸡汤听训,直到手烫得发红。可能我就是不善于熬汤,总是不合你们母子心意。”
弘历不悦道:“如懿啊,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而且先帝刚驾崩,你把这种荤腥汤水端给太后喝?”
进忠也搭话道:“是啊娴主儿,太后年纪大了怕烫,那碗汤连您的手都能烫红,更何况太后,她老人家难免会生气呀。”
如懿撅着嘴唇快速屈膝:“既然如此,皇上还是喝着令妃娘娘和慎妃娘娘熬的汤吧,慢慢考虑送什么给香见公主吧,臣妾告辞。”
“哎,如懿,如懿!”
弘历伸手唤不回来,如懿一如既往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小梨已经习惯了,脸无表情思考那个碗还要还回御膳房,进忠公公人挺好的,希望他能帮忙还一下,她是不想再去养心殿了。
如懿一路小跑,跑到宫道上又开始抚摸墙壁陷入沉思。
直到小梨提醒她有妃位娘娘过来了,如懿方才如梦初醒,慢吞吞行礼。
如懿一抬头,便看到阿箬坐在轿辇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听说你去了承乾宫,探望了香见公主?还去了养心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回慎妃娘娘,皇上与嫔妾聊了一会儿往事,嫔妾见皇上政务繁忙,不便打扰。”
如懿本就带着气,说话语气特别冲,还直勾勾瞪着阿箬:“慎妃娘娘,你既然知道香见公主迟早要进宫,何必做多余的事。”
乐福正想开口斥责,阿箬身子往如懿方向倾了倾,笑道:“既然要聊往事,为何不来跟本宫聊天。本宫和娴常在有很多共同回忆呢。”
说完,她打了个眼色,跟随的宫人们了然,一左一右夹着如懿,轿辇也随之往湖边方向走去。
阿箬坐在舒适的轿辇上,优雅地换了个姿势:“走啊,璟宁今天去了学堂,令妃怀孕不便出门,本宫正愁没人陪着吃点心聊天呢。”
轿辇停在了湖边的一处小亭旁。阿箬示意宫人们退下,只留下她和如懿两人。
如懿知道这是要跟自己说有关前世的话题了,顿时警惕得梗着脖子,冷声道:“慎妃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阿箬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本宫想问问娴常在,你该不会还以为能像上一世那样,随便说些‘少年郎’之类的酸话,就能打动寒香见,让她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帮你当斥责皇上、霸凌嫔妃的工具吧。”
如懿沉声道:“果然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寒香见才会如此厌恶我。”
“上一世寒企早逝,寒香见无依无靠只能认命,下意识依赖年龄足以当她额娘的你。”阿箬吹了吹茶盏的热气,又道:“这一世寒企没死,太后和皇后命嫔妃们关照,她便有了余裕去思考。”
如懿仍是不服:“寒香见还年轻,她思考的结果是你引导的。”
阿箬轻噙一口雨前龙井,这是从皇后宫里来的,她不太喜欢这种太淡的茶香,放在一边又道:“不妨告诉你,是皇上命本宫把他的情史告诉寒香见,皇上不觉得他做的事有问题——恰好,你也不觉得。”
如懿高声反驳:“我没有!我和皇上青梅竹马之情你也有见证,他只是变了,被帝王之位吞噬。”
阿箬只觉得好笑,讥讽道:“本宫见证他酒后强迫绣娘,害得差点出人命。因为不信任便把惢心的腿打折。因为忌惮就偷偷给舒妃送避孕坐胎药——他一路走来桩桩件件,哪一个冤枉了他?”
如懿移开视线反驳道:“我也不认可这些行为,但他是帝王,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阿箬大声嗤笑道:“你做的可多了。皇上强迫了海兰,你次日就跟他开开心心出游。皇上把惢心打残,你转头跟他高高兴兴挑礼物,听到要宽恕金玉妍还说‘可惜了惢心的腿’,怎么了?想拿惢心的腿换更好的?”
如懿忍不住喊道:“我只是想皇上重责金玉妍为惢心报仇,谈何有错!”
“之后你当众给金玉妍穿耳洞作为‘重责’,还复了她位份。”阿箬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时阿箬的灵魂在旁边都看愣眼了,如果富察琅嬅时期穿个耳洞就成贵妃,她和嬿婉估计会拿着耳针抢起来“我耳垂大我先来”。
见如懿已经无话可说,阿箬继续道:“还有舒妃的坐胎药是皇上送的,你倒把责任都推到嬿婉头上,还要脸吗?”
如懿抬起头,理直气壮说道:“你既然知道前世之事,那该知道最后见到舒妃的人就是魏嬿婉!而且确实是她告诉舒妃的。”
阿箬脸色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你错了,最后见到舒妃的人是皇上,逼死她的人也是皇上。而你对始作俑者不管不问,对嬿婉倒赶尽杀绝。”
如懿额头已经冒出青筋,激动得差点站起身:“你敢说魏嬿婉对舒妃没有坏心吗?”
“你敢说舒妃死了,你心里没有一丝庆幸吗?”阿箬比她气势更甚,一眼便让如懿抬起来的屁股坐回去。
如懿僵直身子,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嘴唇翕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丝小小的窃喜……明明连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阿箬为什么会知道!难道她有读心术?
实际上,猜出如懿心思不需要读心术。
意欢是在如懿的“好女人价值观”里近乎完美的人,更重要的是,弘历欠了她一片深情。
她的自焚,意味着意欢的“遗产”——道德资本落入如懿袋中。
如懿对坐胎药的隐瞒和纵容,其实是一场的夺取“遗产”的谋财害命。
所以当阿箬戳穿她的心思后,如懿脸如土色,指尖发抖,甚至腹部都开始一突一突地疼痛,恨不得转身就跑。
阿箬见她如此,缓缓道:“如果你和本宫一样,只把皇上当作追求荣华富贵的目的,倒也是个活法。”
如懿皱起眉头一脸不认可:“我要的是一生一次心意动。”
“你既然自诩深情不改,不求荣华只求真心,那你得做好准备,总不能皇上对别的女人坏,你视而不见。皇上对你坏,你便说他变了。”
阿箬喝了一口茶,又道:“他怎么对海兰惢心意欢的,便会怎么对你。他怎么踹金玉妍的,也会怎么踹你,接受他其实从未真正爱过你。”
如懿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但很快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借口。
果然阿箬身为局中人,弘历对自己如何特殊,她也不是样样皆知,毕竟阿箬没跟她进洞房,很多甜蜜的过往她也不知道。
如懿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我陪伴皇上的日子比你长。”
阿箬笑道:“是我比你长,你跟他一起的时候我也在,你进冷宫三年我陪着皇上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
如懿撅起嘴唇,不忿道:“张嘴闭嘴荣华富贵,你果然对皇上一点情意都没有。”
这下阿箬是真的惊到了:“你现在才知道吗?”
如懿站起来,福了福身:“那我跟只图富贵的慎妃娘娘无话可说,嫔妾告退。”
阿箬在如懿迈步时,朗声吩咐:“刚才本宫从承乾宫回来,香见公主抱怨你弄脏了她亲手做的衣裳。”
“本宫罚你亲自把衣裳清洁干净,由乐福和小梨一同监督,若是少了一颗珠子惹得公主不悦,本宫会禀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