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触感很像是踩了一脚不知谁吐在地上的痰。
洞壁是白色的,等看清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墙壁自带的颜色,而是无数白色的卵黏在上面,所以才是白色。
阮织被恶心得够呛,忍不住靠得池冗近了一些。
两人走着走着,前面忽地出现一个人影,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走近才发现,是赵稳无疑,但他身上布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粘液,也就是这东西将他固定在这里。
他们没去触碰赵稳,而是纷纷拔出光剑,严阵以待。
既然赵稳在这里,那便说明,他们离黑暗中的那东西不远了。
如他们所料,前方盘踞着的怪物睁开了眼睛。
阮织一开始以为是一群怪物,因为有上百只眼睛齐刷刷地亮起来,猩红一片,但等池冗的灯光照过去时,阮织的脊背上乍然冒出一层冷汗。
这的确是怪物。
它的身上长满了无数只没有眼皮的眼睛,圆睁睁地鼓动着,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其表面。
这些眼睛不断地蠕动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力,令人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恐惧。
在它面前,那头巨蟒的令人心悸成程度约等于零,可爱得堪比小狗子。
那么多双眼一部分锁定阮织,一部分瞟向池冗,但聚集在阮织身上的明显多于池冗。
在黑暗中,还是在这有些狭窄的洞穴中,阮织觉得施展不开,便挥出一剑,劈向怪物上空的墙壁。
但墙壁完好无损。
怪物察觉到阮织的意图,藏在眼睛底下的口中开始分泌粘液,那些粘液之多之浓稠,逐渐滑向阮织和池冗的脚边。
阮织便带着池冗快速后退。
在后退的途中,怪物忽地吐出一口“粘液”,直冲他们二人,因着阮织挡在池冗身前,所以冲着阮织便过去了。
阮织立马拿光剑挡住,但那“粘液”开始扩散,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粘液,而是一群白色的虫子,黏在光剑上面,怎么甩也甩不下来。
阮织便将光剑扔出,直接插中怪物的一只眼。
眼睛破裂,迸涌出绿色的血液。
怪物愤怒地嘶吼一声,朝着阮织不住地喷射“粘液”,池冗拉了阮织一把,侧身站在她面前,手中转起光剑,形成一个屏障,将不少“粘液”阻隔,但还是有不少虫子攀上了光剑,顺着光剑就要往池冗手上爬。
阮织眼疾手快夺过,迅速扔出,又插中怪物的眼睛。
怪物简直要被气死了。
它开始移动着庞大的身躯朝阮织二人追来。
“这是虫族,”池冗判断道,“应该是处在交配期的千瞳虫,会选择强大的物种进行交配。”
什么鬼?
阮织下意识地问:“怎么办?”
“跑。”
“那赵稳……”
池冗拽着她就向外跑,边跑边道:“它现在盯上了你,赵稳不会有事。”
可千瞳虫又怎么会让到手的猎物逃脱。
本来它在两位SSS级Alpha之间犹豫不决。
但阮织激怒了它,于是,它决定选中阮织。
它很聪明,知道阮织护着池冗,便憋了个大招,一口致死量的“粘液”预备吐在池冗身上。
不过它设想的不一样,阮织按下池冗的背,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跑出了山洞。
刘畅二人还守在山洞外面,见形势不对,用不着阮织喊,他们两人就非常惜命地跟着跑起来。
千瞳虫也跟着跑出来。
庞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身躯暴露于日光下。
它一出山洞,地动山摇,动静不小。
刘畅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就吐了。
“我靠靠靠靠靠靠!”
赫瑛学院的体能课没白上,有了惧意驱使,刘畅二人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阮织和池冗。
而见他们安全逃离,阮织和池冗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这下,他俩不用再顾及着会伤到赵稳,从背包里拿出机枪就对着千瞳虫一顿扫射。
但千瞳虫此时来到太阳底下,浑身像得到了加强,这么多光弹打过去,竟一只眼睛也没碎裂。
但,阮织看到它的脑门上有一只眼睛的眼神是黑色的,估计是它的弱点,她便把枪交给池冗,自己完全兽化,变成一头黑色的猎豹,飞速地朝它攻去。
黑豹的爪子锋利,阮织抱着必能成功的决心,像攀上巨蟒的身体一样,很是轻易地来到它的头顶,朝着那只黑色的眼睛就是一爪子。
可不料,这一击下去,千瞳虫竟从中间裂开,就这样将她吞了进去!
“阮织!”池冗瞳孔紧缩。
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战栗,因情绪失控,腺体自动释放出SSS级的Alpha信息素,明明是浆果味的甜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惊得千瞳虫向下坍塌了一点。
但很快,千瞳虫意识到池冗很强,非常适合作为卵子孵化的载体,数双变得狂热又狰狞,它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边吐“粘液”边朝池冗跑来,企图也将他吞下。
池冗完全兽化,的确如阮织之前怀疑的那般,他的兽形是只狐狸,还是只九尾狐狸。
他的尾巴不断地朝千瞳虫抽去,抽得千瞳虫站不稳,倒瘫在地上。
不过,它仍然坚持向池冗的方向蠕动。
无数只眼睛翻涌着,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阮织对千瞳虫一无所知,池冗对它也了解甚少,因为二人从来没有学过这一种虫族。
池冗之所以知道,还是翻看池允书房里的书籍时偶然看到的,不过只是匆匆一眼。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千瞳虫是最难缠的一种虫族。
不厉害,但难以摆脱。
尤其是交配期的千瞳虫,更加狡诈、难对付,它保护外壳是无数眼睛,内里是白色的巨大虫卵。
进到它身体的物种都会被吸干身上所有的营养,变成干尸后再被它吃掉。
而阮织掉进去后,因着粘液动弹不得,但得幸于池冗的攻击,她在千瞳虫里颠三倒四,翻了无数个个儿后禁不住吐了出来。
胃酸带有酸性,对虫卵具有腐蚀性,这一下,乳白色的虫卵不再完好。
千瞳虫意识到阮织做了什么后,为防止她继续伤害它的卵,只好又将阮织“吐”出来。
与其说“吐”,不如说是喷,千瞳虫不顾阮织的死活,将她“发射”送上了天。
见此,池冗尾巴一卷,将阮织揽到他的怀里。
池冗颤抖着手探查探阮织的鼻息。
感知到她微弱的呼吸后,池冗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充血的眼眶也有了回缓的趋势。
还好,还好。
阮织只是晕了过去。
这时,救援终于来到,领队驾驶着直升飞机冲向千瞳虫,用机翼直接削掉它的四分之一。
粘腻的鲜血汩汩流出,像是坏掉的水龙头,瞬间洒满这片土地,掉落的眼睛仍死命地瞪大着,似是死不瞑目。
有人对抗千瞳虫,池冗便不再管那边的战况,由全兽化,变为半兽化,只留了尾巴摇摆在阮织周围。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拨开阮织黏在脸上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擦拭掉她脸上的粘液。
而尾巴扫过阮织的全身,为她清洁身上的脏污。
“哇靠,池冗你……你是Alpha???”
Alpha和omega的兽态很好区分,omega的形态的攻击性微乎其微,像池冗这种的,根本不存在。
而且,这空气里的信息素压得刘畅都快不能呼吸。
所以,显而易见。
池冗抬眼冷漠地扫了一眼刘畅,刘畅领会到这眼神的含义,闭紧了嘴巴。
他本来是想来搭把手的,看这形势,用不到他,再者,刘畅也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便离开了。
有了领队的帮助,千瞳虫被抹杀,它的巢穴也被捣毁,赵稳安然无恙地被救出。
这次的任务实在是超纲了。
幻蓝星常被作为Alpha的结课任务地点,所以在Alpha降落之前,会有专门的人员对这里进行检查,防止有年轻的Alpha对付不了的物种出现,危害Alpha的生命健康。
但没想到,这次一时不察,让千瞳虫钻了空子。
领队看了一眼池冗怀中依旧陷入昏迷的阮织,叹口气道:“抱歉,都怪我们,出了纰漏。”
池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搭话,抱着阮织进了飞船,将她放在床上。
随行医助机器人扫描过阮织的全身,没检测出什么异常。
池冗便在阮织的床侧守着。
他握住阮织的手,忍不住将她的手放至自己的额头。
阮织的手微凉,稍稍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阮织……”他轻轻喊道。
“如果。”
“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
虽然阮织晕了过去。
但意识尚存。
只是眼皮无力,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虫族侵入了大脑,还是怎样,有一个机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里炸响。
冰冷冷的,没有丝毫人情味。
【检测到任务目标高浓度信息素——】
【任务触发成功!】
【恶女游戏身份卡已解锁!】
【正为您补充信息,请稍等——】
【恶女游戏身份卡六:死敌】
【任务:你是他的死对头,看不惯他抢了你的风头,便用尽一切方法使绊子,为了羞辱他做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当佣人使唤,用药把他变成了omega,最后你的腺体被挖出,被关进了星海监狱……】
【玩家“阮织”目前任务进度为61%,请再接再厉!】
【现在正在连接748号系统为您服务。】
什么意思?
阮织的大脑混沌一团。
那机械音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自如地解答道:【你是“恶女养成游戏”的玩家,这个世界只是你的任务世界,完成任务你便可脱离,回到现实世界。】
【可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机械音道:【748号系统会为您继续答疑解惑,请您稍等片刻。】
阮织感到十分迷茫。
过了一会儿,一个一模一样,听上去跟之前那个没有任何区别的机械音响起:【宿主您好,我是748号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阮织:【……你好,这不是什么整蛊游戏吧?】
748:【检测到您有记忆缺失,需要我将您的记忆归还吗?】
【归还?】
【是的,宿主您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为更好地完成任务,将记忆存储了呢。】
是么?
阮织问出关键问题:【既然我是玩家,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发布任务,而是选择在这种时候突然触发?】
748:【因为这个任务比较特殊,加上您没有记忆,所以系统选择在您得知任务目标是Alpha时解锁。】
【任务目标?是指……池冗?】
【没错!宿主您真是聪明。】
阮织惊愕不已。
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忽然变成了虚拟的游戏世界,而她的男朋友成了任务对象。
【不不不,】阮织还是不能相信,【是不是千瞳虫的虫卵影响了我,导致我出现了幻觉?】
784:【宿主,您要接收记忆吗?】
要吗?
接收了记忆,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阮织难以决定。
【既然如此,我可以播放您之前做任务时的画面。】
率先出现的是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女孩,她牵着一个栗棕色卷毛小男孩的手,两人都穿得奇奇怪怪,看上去不在同一个次元。
但阮织却感到莫名的亲切感,像是经历过。
她听到那女孩问:“我们两个为什么穿的不一样,有什么用意吗?”
小男孩酷酷地答:“我只是喜欢这身衣服。”
阮织见女孩张了张嘴,所思所想与她同频共振,喃喃出下一句话。
两人的声线重叠在一起:“你这样真的不挡视线吗?”
“不用你管!”
……
阮织一直看到那个女孩被绑到车轮上身死,回到“无尽虚空”后用印着helloKitty的卫生纸擦干眼泪。
她似乎知道那纸该是什么味道的。
淡淡的,却很好闻。
她想,她好像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
守着阮织的池冗清晰地看到有泪水从阮织的眼角滑出,顺着脸颊,浸在枕头上,晕开水渍。
他无措起来。
阮织……哭了。